||
序序
印象中男人会养宠物,也应该会选择养狗,但是我认识的一个男孩子养的却是猫,而且一养还是三只!每天都看他一身猫毛地来上班,问他,他说,他们家,老婆的地位第一,猫咪居二,他最次。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宝贝他的猫咪,每次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满脸做爸爸的幸福甜蜜。
会养宠物的男人一般都不坏,会宠老婆的男人更不坏,而心甘情愿居于家庭最底层的男人,更加是好男人中的好男人。我身边的朋友都这么灌输我的,时间长了,我也就心有戚戚焉了。我刚才说到的那个男孩子的确是个好男人,好得不得了!
各位男同胞别气愤,不是苏盈女权,想想看,值得男人去宠的女人,应该也是不差的女人吧!而这么个不差的女人,你把她娶回家,当人是要好好地宠,好好地宝贝,难道你要让这个不差的女人天天操劳生气伤心到黄脸婆,然后天天面目可憎?女人的可爱,当然就是靠男人宠出来的嘛!呵呵。苏盈喜欢健康的好男人,不能忍受女主角在自己的笔下被男主角虐待,所以,这次的男主角当然又是个好男人,如果按照宠物的数目来衡量男人的好坏的话,这个男人可是很很很很——好的。相信我。
第一部分管家上马 (1)
于小洁瞅瞅眼前这个原本应该算是很好看却被一脸谄媚的笑毁了容的男人,再瞅瞅手中剪下的招聘广告。
“征管家一名,高薪,包吃住,假期无固定,要求健康及超凡的韧性。有意者,请速与XX街XX宅纪彬先生联系,电话XXXXXXXX。”
她皱起了眉,持绝对怀疑的态度扫视眼前的男人。管家!她是来应征管“家”,而不是管那些方才一路骚扰袭击甚至企图将她吵死压死踩死然后丢出大门的畜生。上帝才知道她为了踩进这间离开院门不过区区二十五米的客厅经历了多少险情,那是耐心加力量加速度的较量,虽然此刻她成功地将那群恶魔摒于门外窗外,安全地坐在这里与雇主面洽事宜,但她的每个细胞都在高度戒备,提醒她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鬼才知道哪一刻那群可怕的非人类会攻破石砖水泥,冲杀进来。
要想胜任统率它们的工作,撒旦王或许可算稍微合格。难怪要“高薪”、“包吃住”、“假期无固定”,还要“健康”与“超凡的韧性”。高薪补偿精神与体力损失,吃住与无固定假期是时刻监视并准备镇压暴动的必然前提,健康与韧性是实施镇压计划的有力保障。于小洁想得头皮辣辣麻,忍不住抖手将广告纸甩到地上去,好像那是张染了病毒的纸头。
“我不干,给我再高的薪水也不干!”开玩笑啊,年轻貌美的,她还想多活几年狠狠地享受一番呢!虽说接连失去七个工作给她的自信带来前所未有的打击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来应征这个名为管家实际与女佣同义的工作,但是,让她去管教并料理那群撒旦的哥们儿,她还不如去跳楼,好死个痛快。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一万块月薪。”
于小洁伸出去抓背包的手转向了对面的男人,鸡爪般地“抓”住他的手。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成交。”
一万块!这个男人疯了!写字楼里拼死拼活地高尚地干一个月都拿不到这个数目的一半。再大的难处,看在钱的分上,忍忍就过去了。再讲,她是人耶!人怕一群畜生?天方夜谭。
几万年前,当人类的脑浆还没现在那么充足结实的时候,就能够将野兽驯为家畜;更何况是已经度过了世界末日的谣言正式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干了!
男人笑开了眼,如释重负,女人则笑得眼里“$$”的。唉,这个社会的生存原则本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大家何必假清高地去怪罪哪一方呢?小心被人乱刀剁死。
“我需要一张清单。”
“清单?”她的老板做出一脸“鸭子听雷,有听没有懂”的迷惘表情。
于小洁相信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她的老板偷偷地朝后退了一步,不料却一脚踩上了一只横卧在沙发脚下做梦的肥猫尾巴上,说时迟那时快,那只尾巴痛痛美梦中断恼羞成怒的猫闪电般地扑到了纪彬的背上,一通“五花爪”抓得男人原地团团转,大声惨叫。
一点风度都没有。于小洁皱起了眉,男人就该像关云长那般,刮骨都不怕,怎么可以被只肥得快因胆固醇过多而得晚期心脏病的猫欺负得这般狼狈不堪?还有没有点男人气概?轻视归轻视,她还是稍存那么点同仇敌忾的义气,再怎么说也是畜生在欺负她的同类,怎可眼睁睁坐视不管?更何况她的薪水袋还捏在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手中。
只需三只手指,她便制住那只无法无天没规没矩连主人都敢欺的肥猫,将它抖手丢进沙发里去哀号,救男人于“猫凌”之下。谁知她的老板竟然直扑沙发捧起那只被自己的肥肉压得哀叫连天的恶猫上下察看,嘴里唠唠叨叨一些道歉的话,间接地让于小洁有种“好心喂了驴肝肺”的气愤。人类的格,都让这男人给丢光了。难怪这家里的畜生都那么猖狂缺少管教,谁让上梁不正呢?
她将纪彬一路拖到浴室里,手法同对付那只猫有异曲同工之妙。三下五除二便将他的衬衫给剥了。哗,背上一张新织好的蜘蛛网。一边给他消毒上药,一边听他大声呼痛,犹如魔音灌耳,差点失控将他脑袋拧下来。这还像男人吗?一点点小小伤就叫得像被人剁手砍脚,她都替他害臊。生平最瞧不起的莫过于这种男人了,没个性,又懦弱,哪像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那可是天底下最酷最酷的,酷到看人一眼都可以结冰,从来不笑也不流露任何表情的男人。哇,好神往哦!
她这一走神,就将他背上包得像忍者神龟,只好重来。
“我需要一张动物清单。你到底有几只动物?品种,性别,名字,年龄,全部要罗列清楚。”
纪彬一张雾茫茫的苦瓜脸令于小洁有种寒气上冒的感觉。
“别告诉我,你只养不管。”
“是这样的。”他竟然还敢松口气,好像将烫手山芋丢到了她的手里似的。于小洁无语问苍天。“带我去拜访拜访吧!”她妥协。她是金钱的奴隶,被买断了未来的自由与幸福。俗语说:开头不利,全局不当。现在,也惟有那一万块钱能够为她沮丧的精神带来点激励了。
一只浣熊。蛮可爱。
两只猫。一公一母正配对,可以免去发春期的鬼哭狼嚎。
三只狗。勉强可以忍受。
四只刺猬。往后走路要小心了,还要时刻监视果篮里的苹果李子。
六只兔子,两只乌龟。可以演绎新版的龟兔赛跑。
一条蟒蛇。唔,有点恶心。
一头狗熊。TMD,谁允许市民家可以养这种“宠物”的?
一条鳄鱼!轰!
最终的参观点设定在后院的池塘里。于小洁死瞪着那只碧碧绿的足有八尺长的危险杀手,眼珠子险些掉进水里。
“你居然养这种东西?”
“它很乖的,你看。”纪彬不知死活地献宝,将脑袋伸到那只所谓很“乖”的鳄鱼的血盆大嘴里表演驯兽记,被于小洁一把拉回,方才免了他血洒鳄鱼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脑袋?在家里养这么大条鳄鱼!出了事怎么办?
“你从哪弄来的?”一脚踢在那条蠢蠢欲动的爬行类动物的鼻子上,看庞然大物眼泪鼻涕一把把地躲回池底下,方才拎着那个跪在池边瞪大眼珠对着她抖手指的蠢男人的皮带将他拎出危险地带,重新锁上铁栅栏。
“不是我弄回来的。”
想赖?难不成是鳄鱼自己开锁再关锁把自己弄到那池里的?于小洁嗤之以鼻。“它是和小熊跟蟒蛇一起来的,我早上起床时,它们都躺在前院草地上睡觉。后来动物协会和警署的人说是附近一个动物园破产后它们自己逃出来的。它们不肯走,我看它们挺可爱的,就收留了它们。”
可爱?他说的是蛇、熊、鳄鱼吗?还是口误将“可怕”说成了“可爱”?恶。“时间长了你会发觉它们真的很可爱。”得了,第一印象就那么糟,别指望她会朝什么好方面发展。她绝对不会靠近那三只东西三步之内。
“你是做什么的?”一般人可养不起这么多胃口大得可怕的动物。
“我是儿童小说家。”他有点腼腆。
“你是个作家?”于小洁失声尖叫。他竟然只是个作家?而且还不是目前较走红的什么推理、科幻、言情之类的作家,只是一个“儿童小说家”?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你真的付得起我的薪水吗?”虎视眈眈地逼问他。偏偏他一点没觉察到眼前的女人已经变成了凶恶的河边小狮子,还在腼腆地摸后脑勺。“我想,如果我把书卖出去了,应该可以付得出吧。”
“应该?”不是肯定!“你写的书能够卖得出去?”心里一点点冰凉掉了。呜,一万元,一万元飞了。
“通常,应该是吧。”他还在摸后脑勺,却发觉眼前的女人已经转身走了老远。“你要去哪里?”他慌忙追上去。
“我不干了。干到后来没钱拿,你当我于小洁是白痴啊?”
“我付得起你的薪水的。”
“算了吧!鬼才信你。像你们这种爬格子的,十个十穷,你以为我不知道行情吗?”她老爸就是爬格大军中一员,爬了三十年,穷得连辆新脚踏车都买不起。她这辈子最感冒的就是这种职业的人。要爬格,到外国去爬或许还有点出息,在中国,免了吧!等稿费到了,一家子早饿毙在炉灶边。“我真的可以,你相信我。”他急得涨红了脸。一个月内他已经失去了九个管家,自从他收留了这些可怜的小东西之后。他的生活已经一团漆黑,他迫切地需要这根救命稻草。在她的身上有种强悍的气质,带给他无限的信心,他的直觉告诉他,她就是他需要的最合适的人选。他可不想放她走。“我不相信你。”她忽然眯起眼瞅着他身后的房子。“这房子是谁的?”
“大哥留给我的。他出国去了。”
她大声地叹了口长气。连房子都不是他的。“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一只大手慌里慌张地从后头兜过来,老鹰抓小鸡似的抱住了她。于小洁低头瞅着那双手、那双放的位置极为暧昧的手,如果她可以动弹分毫的话,她发誓要剁下它!由于两人身高悬殊,一米八五对一米五六,他原本想抱住腰,却抱到了胸。
第一部分管家上马 (2)
“放手。”
他考虑了片刻,决定还是保持原本的姿势以防自己遭到什么不测。
“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付得出你的薪水。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每个月可以先领薪再做事,好不好?”
“当真?”
“是是是。”
“那好,你先付我一个月薪水。”
“行行行,我马上去开支票。”
“不要支票,要现金。”实实在在地拿到手里才放心。
可以可以,什么都可以,只要她留下来拯救他,每天受理投诉状,给人赔笑脸,他倒是无所谓啦!因为这些,他已有近两个月没动笔,出版社的人都要疯了。有她在,他一定可以过上安宁正常的生活。他确定她一定行,凭男人的第七感。
“你还想抱到什么时候?”
他慌忙放开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溜烟冲进房里,丢下一句话:“我这就给你拿薪水去。”于小洁翻翻白眼,目光落在前院的草地上。除了那两只属危险类的大型动物外,其余的全集齐了。19双代表不同品种的眼睛投注在她的脸上,似研审,又似嘲笑。于小洁叉起了腰,右手食指一一点过,然后以一种绝对大姐大的腔调居高临下俯视道:“你们最好识相点,否则我敢担保,未来的日子不会怎么好过。”
有那么几秒钟的凝寂,似乎连风都蹑起了脚尖。但是刹那间,像在中心投射了一颗巨型原子弹,轰一声,所有动物四散奔跑,开始了本月以来破坏最大持续最久的白色恐怖行动。
于小洁立在原地没有动。纪彬拿着个鼓囊囊的牛皮纸袋走出来,瞅见她嘴角边噙着的冷笑与酷毙的茶壶姿势,不禁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它们打算送我一个小小的下马威罢了。”
此起彼落的斥骂声响起,随即临近院子里人群纷纷出动,追着赶着烟尘滚滚席卷而来,当头的赫然是那群四处出动执行破坏任务的畜生。
纪彬煞白了脸,手里的纸袋失手掉落在地。“完了,这次真的完了。”一个大男人抖得像鸡爪疯。有胆埋祸根就没胆面对后果,于小洁对他彻底失望。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俯身拾起地上的牛皮纸袋,悠然地抽出一叠弹了弹,顺手塞进背包里。然后一手将他推到背后,因为她发觉他已经快吓傻了——弄不好会当场给人分尸的。
“安啦,这种小CASE,交给我。”
“你真的行吗?”他在她耳边窃窃私语,抬脚让六只跑得最快的兔子从胯下冲过,然后是三只狗两只猫同时抵达,大蟒蛇吊在树上拼命吐舌头:好险好险。刺猬比较凄惨点,逃不及被人用网兜网住。一大群北伐之师齐集纪家前院草地,愤慨难当。有个秃顶老头,几乎是一边抖一边喘,手里两株郁金香已经烂得几不成形。她听见纪彬在后头发出类似断气的呻吟,他快不行了吧!但她没空理他,先攘外再平内,这是军策基本法则。
北伐师开始叫阵,点名她身后的男人,扭头看他有何表示,差点吓死——浣熊吊在脖子上,三只狗护在身后,两只猫躲在怀里,活脱一个活动收容所。干吗?以为这样就可以保住它们了?做梦!于小洁看,那个秃顶喷火龙那一关他就过不了了。偏偏他还拎不清,拼命用肘推她:“帮我问他们要回那四只刺猬。”
要回?白送他们吃都难消众怒,还要回呢!他见她没表示,眼睛便频频朝那四团在网兜里挣扎的刺毛毛瞅,那一脸悲色仿佛那是他四个儿子。于小洁长叹,揉着太阳穴走过去,开始施展外交辞令。
“各位好,我是纪家新来的管家于小洁。”
“我们要找纪先生评理。”示威高潮进入白热化,人群开始骚动。
于小洁耸耸肩:“当然,动物是他养的,他必须承担全部责任,你们要找他评理,那是自然,但是你们自己看纪先生这幅模样,难道你们看不出他也是个受害者吗?纪先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懂御兽之道,但他心肠好,不忍心看这些野狗野猫在外头游荡,只好一只只全捡回来。诸位想想,以他一个知识分子的收入,养这些动物容易吗?”
人群里嗡嗡响,有人开始点头表示赞同,于小洁润润唇,再接再厉:“纪先生并非性情卑劣之人,是不是?他并非故意煽动动物们去搞破坏对不对?谁会愿意故意搞坏邻里关系是不是?他对于目前的状况也是苦恼万分,正因如此,他不得不从微薄的收入里扣出一部分雇佣了我这个管家,目的就是为了好好管教这群恩将仇报的畜生,以免它们再去危害邻里,他这样做容易吗?别忘了中国的知识分子可不富有啊,在场诸位里难免有几位是同种阶层,个中甘苦心里都有数,现在请个人的价钱可不低啊!更何况是我这种专业水平的驯兽师。大家心里的火我和纪先生都了解,也愿意承担损失赔偿,但是可否请诸位高抬贵手,原谅这一次,只要我在,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请各位无论如何相信这一次。拜托了。”
一通话下来,人人面面相觑,心肠软的几位太太甚至面露感动之色。那个拎着刺猬的太太将刺猬朝地上一放,大声道:“算了算了,这次我们就不追究了,赔偿什么的也就不必了,只希望于小姐说到做到,下次不要再有同类事情发生。”其余人纷纷附和,人性还是本善的,做什么事都要给人留点余地,没必要得理不饶人嘛!
弯腰送客,频频道谢,好不容易,战端平息。
“你是怎么办到的?”他满眼尽是崇拜得五体投地的光芒,“换了我只有挨打的分。”
他倒是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要和你约法二章。”
“行行行,一百章都没关系。”没原则的男人点头如捣蒜。
“第一,从今天起,半个月内不许你接近这些动物。”
“如果它们主动来找我呢?”
“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即使是要把其中无论哪一方关起来,她也必须隔离他们。他的滥宠是造成目前混乱局势的根本原因。
“好。”
“第二,无论我对它们做了什么事,你都不许干涉不许反对。”
“好。”他想了想,不放心,“你不会丢了它们吧?”
“我杀了它们都与你无关。”她面无表情,酷得像史泰龙,吓得他只好乖乖闭嘴。算了算了,就全权交给她吧,反正他也要闭关修行,眼不见为净。
“你打算怎么做?”
于小洁笑了起来,绝对白骨精真实版。“你说呢?如果一个将军刚到军队,他的部下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你说他会怎么做?”
纪彬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全身上下没一根汗毛是伏贴着的,他只能怜悯地瞅着那群被女人追得鬼哭狼嚎最终全被捆了四肢像牛仔比赛中被放倒的牛犊般然后拖进隔音弹子房里的动物们,摇摇头,他走向书房,不管了。
他好像找来了个太过厉害的管家。老天,这女人连蟒蛇都怕她,乖乖地被布袋套了头,拖着丢进隔音房里。
报复。这是他惟一能作出的解释。从前在电影里看见的复仇的人都是噙着那么一抹冷笑的。事实上并不是什么现代版的“将军复仇记”,只不过是管家小洁小小的惩罚以竖威信罢了。要管好这个流氓军团,软心肠绝对行不通。
哼哼哼,跟我斗,凭你们,再去修行一千年吧!
……
第一部分打赌吗?哥哥(1)
午饭时分,纪彬惊奇地发觉一干家伙全都无精打采,乖乖地缩在客厅里,不复往日这刻时分血洗厨房的暴举。怎么回事?惊疑的目光转向对面悠然自得的大管家,她却摇摇筷子,“说好的,约法二章。”他只能作罢,一肚子狐疑憋得他痛苦万状,一下午写不出半个字来。
嘿嘿,秘密不可让男主角知道,作者倒是可以好心地满足一下读者的好奇心。其实也没什么拉,小小的下马威——将一干流氓关在弹子房里播放目前最受欢迎的超意识重金属摇滚乐队“疯狗”乐队的最新专辑——“午夜疯人院”一小时,结果出来的猫狗蛇龟浣熊,全体目光痴呆。还是那句话:跟于小洁斗?凭你们?再去修行一千年吧!
“为什么不给它们饭吃?”纪彬心痛,指控她虐待动物,被她拿了然的目光上下瞄,直瞄到他自动意识到自己必然说错了什么。
“你妈没告诉你,给畜生吃午餐会没规矩吗?”
有这种道理吗?转念一想,好像有。他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他羞愧地垂下头,为自己的没常识拼命吃饭以做掩饰。
大管家若有所思地已经有了新的盘算。
“你下午有空吗?”
通常别人问你这句话,期待的答案必然是否定的,有点修养有点好心肠的人应该拎得清。纪彬也算拎得清的人,赶紧点头如捣蒜。看看看看,才半天时间,这家里谁说了算已经定案了。可怜的纪彬。
大管家很满意地颔首,旋即精力充沛地掉头去镇压因饥饿而有点蠢蠢欲动的畜生们。纪彬咬着鱼排,心情复杂地看着于小洁一脚踩住乌龟,一手拎着蟒蛇的脖子,一手举着煎铲围剿四处逃窜的兔子,八面威风,不禁怀疑他这次是否做对了。这位威风凛凛的管家大人带来的究竟是福是祸,就不得而知了,只有留待时间去考证了。
在纪彬闭关修行的时间里,不时会有无法忍受虐待者前来要求避难,但是这些避难者的下场都是很惨的。狗狗白白的眼眶周围被用油漆画了一红一绿的大眼眶,兔子的毛被剃成了阴阳头,乌龟背上背了十磅重的秤砣,蟒蛇的嘴上了牙套,足见管家树立军规的坚强决心。约法二章的前提下,纪彬也不好多干涉,况且,也没他发言的余地。大管家发起标来,他也消受不了。而且大管家除了较凶悍之外,事情倒也做得头头是道,餐餐饭菜美味可口,间间房间窗明几净,户户邻里和睦相处,更重要的是大管家很懂进退,从不无故打扰他的工作,除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外,纪彬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作用。她的工作几乎挑不出什么瑕疵来,好得令纪彬时时怀疑他的运气是否真的如此之好,居然找来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为他分忧解愁。
……
于小洁在这里做了近半个月,经过多方的仔细调查研究论证,发觉这个纪彬还真的不缺钱用。想他每天不去工作,电话也很少打,上网也不太上,每天就是窝在书房内写那些真的很难卖出去的儿童小说,他还不缺钱用,简直是衣食无忧到令人气愤的地步,害得于小洁深刻怀疑他的房间里是否有棵生钱树,吹口气,长长长,钱就长出来了。偏偏纪彬不让她进书房半步,防范的态度令某某人的好奇心充分迅速地发酵起来,直到有一天于小洁实在无法再忍受极度膨胀的好奇心,决定夜探书房。
是夜,正是月黑风高,鸡鸣狗盗之时。
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贴着墙壁一溜小跑直奔书房,蹲下,侧耳贴在门上专心倾听,片刻,黑暗中寒光一闪——亮出一把铁丝,开始撬门。卡嗒卡嗒卡嗒,在寂静的黑夜听来格外清晰,黑影心虚地停下动作四处张望了一下,继续。卡嗒一声,门锁松开。黑影收起铁丝,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沉重的木门发出长长的吱呀声,黑影又停住了动作。
有股气流从后方吹来,吓得黑影全身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
风紧啊,来不及扯呼了!脑袋开足了马力拼命思索要如何脱身,耳边飘飘忽忽溢过来一声叹息,很幽怨的,很贴近的,简直就是贴在身后的嘛!
“喝!”黑影一转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个全身黑衣的夜行人就蹲在背后,头上包着块花布,两手很悠闲地托着腮,露出两只眼睛在黑夜里锃锃亮。
“你怎么还不进去啊?我都等你半天了。”夜行人抱怨道。
“你……”
“我什么我!你不进去我可要先进去了。”
说着就丢下他不管先进去。黑影虽有满腹怀疑,但也管不了那么多,尾随进去。
先进去的正满屋子转悠,一边还自言自语:“没有啊,什么都没有啊,真奇怪啊!”
黑影一边翻找东西,一边给他烦得够呛,忍不住出声:“你到底来找什么的?”
夜行人想了想,忽然跳到他面前:“你是来找什么的?”口气很兴致盎然的样子,令黑影忍不住汗毛一竖,好像眼睁睁看着前面人家给挖了个陷阱,但是又不得不眼睁睁地自己朝里头跳进去。
“你不说我可叫人了!”喝!还威胁呢!也不想想自己也是闯空门之徒。
“我来找点东西。”淫威压迫之下只能乖乖招认。
“是不是摇钱树?”
“摇钱树?”黑影不由得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现在还有谁会去相信这种骗小孩的东西。“算了算了,跟你没关系,你要是找到东西就赶快走人。”夜行人不耐烦地挥挥手,继续四处转悠。
“啊!”黑影翻到他要的东西,夜行人立刻赶过来凑在一旁看。
“是什么是什么?”只是一叠纸张,有什么希奇的,看黑影兴奋成这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宝贝。
慢!
黑影一个不注意,手中的东西被夜行人劈手夺过。
“这不会是什么重要的文件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不能坐视让你带走。”掏出个手电筒胡乱翻着,翻得乱七八糟,女孩子是这个样子的吗?真怀疑哪个男人受得了她。
“只是一些稿子罢了。”黑影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提醒她内容是什么。
“那你带走吧。”在她印象中,凡是文稿都是和垃圾同类收集的。
“你到底是——”
“你这人怎么这么怪,东西偷到了还不走,问那么多问题做什么?”
黑影想想也是,点点头,“那么,后会有期。”从窗户消失。
夜行人心不在焉地挥挥手,走吧走吧,后会无期!
隔天。
餐桌上。很平静的。于小洁左手煎蛋煎香肠,右手煮牛奶煮粥,纪彬在看报纸,猫猫狗狗虫虫蛇蛇安静地聚集在一处耐心等待。厨房里洋溢着早饭的幸福香气。
起先谁都没有注意,刚开始是桌上的牛奶微微地泛涟漪,接着,刀叉在碟子上叮当作响,然后,做饭的看报纸的等早餐的全都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轰鸣声,很大很大声的那种,有很大很大的火要发泄的那种。
于小洁看看纪彬,纪彬看看于小洁,纪彬的脸上是茫然。于小洁将手中的煎勺一丢:“哪个混蛋……”气冲冲地朝门口走去。一大清早的开推土机,有病啊,小心被围殴哦!
没等她将门打开出去发标,门自己先轰然而开,推土机进来了。
不是真的推土机,而是那个进来的男人的气势就像推土机,走到哪里哪里就平了。
“喂!你想干什么!”气头上的小洁也不是好惹的。一手就撑住了男人的胸,宛如螳螂当臂,很勇敢。
“你……”入侵者停住了,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上下打量她。那种目光就好像他认识她一样。于小洁用力瞪回去。一时间,两人有几秒钟的对峙,然后,于小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跳后几步,指着他的鼻子失声大叫:“你!”
“真巧。”推土机男人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好了起来,摇身而为宝马,气度优雅起来。于小洁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挺好看的男人。还挺眼熟的。好像是……她蓦然回头,对上纪彬同样惊讶的嘴和眼。“你们……”
“大哥!”
疑问和招呼同时出口。
大……哥?
打赌吗?哥哥
是。纪彬是曾经提起过他有一个大哥,这栋房子就是他的。但是他没有提起他的大哥是只比他早五分钟出生的双胞胎,而且还有见不得人的嗜好:夜闯空门。
是。就是他。昨天晚上夜闯书房的黑影,而她,就是昨晚埋伏在他后头的夜行人。两个人心照不宣,全都诡异地暗藏起皮下的笑容。
“大哥坐。”
被叫大哥的大剌剌地坐下来。“生活得怎样,小彬?早餐挺丰盛的嘛!”
“你偷了我的东西。”
哇!
于小洁的眼珠一下子瞪得太大,差点让平底锅里多出两个蛋黄来。
纪彬讲得好直接,好像什么事情他都已经了然。招架不住,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傻嘛!
“小彬,你就这样子对待这么久没见面的大哥,呜,我们家的小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酷了?”纪扬做西子捧心状地演戏。
“我没怪你什么啊?反正也已经习惯了。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大哥你还是那么喜欢夸张。”纪彬说得真心真意,令于小洁在一旁都替纪扬愧颜。
习惯了。看来这个大哥的毛病还真的不轻啊。
“而且,你昨天晚上拿错了东西。”纪彬还在好心地提醒,鸡鸣狗盗最没劲的结果就是失主全没当回事,让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纪扬的嘴角已经耷拉到了最大的限度,令于小洁都开始同情他了。
“既然知道我拿错了,还不把东西给我!”暗偷不行,就来明抢,世风日下啊!
“我还没写完。”
“啊?”
“还没写完。”
“啊?”
“还没写完,你没听见吗?”纪扬痴呆地一再重复终于使旁边煎蛋的急性子女人忍不住吼出来。“不可能。”纪扬受到了史前的重大打击的样子。
“没写完就是没写完,有什么好不可能的!”于小洁终于开始替纪彬不值了,有这么一个哥哥,真的很凄惨啊!
“你知道他是谁吗?”纪扬皱着眉问。
“他不就是个写些卖不出去的儿童小说的穷作家吗?”
“穷作家?”纪扬失声尖叫,于小洁赶紧捂住耳朵免于遭受魔音灌耳的蹂躏。如果现在还有太监的话,他一定可以胜任大内总管的职位。
“你知道他是谁吗?”
于小洁翻翻白眼,决定宽容地原谅他一再地在她面前重复提同一个问题的行为,因为他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似的。
“他是纪彬啊!”
再翻翻白眼,当她是白痴啊,她当然知道他是纪彬。
“你居然不知道他是纪彬?!居然有人不知道纪彬,天哪,世界末日要到了!”
于小洁忍不住拿平底锅敲他的头,吵死了,一个男人这么罗嗦,死掉算了!
“你打我!”纪扬含泪控诉。
“活该!挑重点讲!”
“我的意思是我老弟即使拿一本白纸去出版也照样能够卖得脱销。他是天才,他的灵感不是来自于头脑,而是来自于肌肉运动,他不用思考也能写书,只要他愿意,他一天能写一本书,我的天呐,这个女人居然不知道纪彬是谁,不是她疯了,就是我的宣传力度不够,身为他的经纪人,我的目标就是让全世界都认识纪彬,你知道全世界是什么概念吗?就是连非洲的食人族都看他的书,不行不行,我眼前就有个女人不知道纪彬是谁,不行,我要开除策划总监……”乒,平底锅再度过来,砸断苍蝇的喋喋不休。而打人的人似乎不是故意要打他,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好像观音姐姐也忍不住要捏死唐僧一样,完全不受脑神经控制。
呃?
呃?
呃?
第一部分打赌吗?哥哥(2)
寂静。
寂静。
寂静。
脑子一片空白。
空白。
还是空白。
“喂!”纪扬的手在她面前摇晃,“你不会吧,这么吃惊。回魂啦!老弟啊,你没告诉人家吧,看把人家吓成这样子。”
“我和她说过的。不过她好像不太相信。”
兄弟俩的对话模模糊糊地传入于小洁的耳朵里,她渐渐地清醒过来。
“哪种天才?”
“世界级的。”
“废纸都能卖钱的?”
“可以这么说。”
原来他是这种大人物!只怪她从来不看小说,因为家中有不争气的老爸,害她对小说完全免疫,才会如此孤陋寡闻。可惜啊可惜,她平时不经意丢掉的那么多废纸,全是黄金啊!心痛。
“他已经多久没有交稿了?”心痛中她混沌的脑袋还能抓住重点,令纪扬不由很佩服。
“半年。”
“一天能写一本书的人会半年没有出稿吗?”于小洁再度抓住一个重点。
“这就是真正的重点。”纪扬拍案,激动万分,一把握住纪彬的黄金手,“求求你,老弟,求求你恢复正常吧!”
“可是,我真的写不出来了。”纪彬很认真。
“你知道你写不出来的后果吗?全世界会有多少读者失望心碎?有多少正等着你的剧本开机的电影会当掉?有多少依赖你吃饭的人会失业?有多少人会少赚进非常非常多的银子?你老哥我会损失多少?”太夸张了吧,当纪彬是神啊!还有,这位纪大哥一通废话下来,重点还是为了自己的银子着想啊!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古今通用啊!
“我写不出来。”纪彬还是一句话。
纪扬再度心碎。“给个理由先,求求你。”
“写不出来。”有时候一句简单的重复所产生的杀伤力远远超过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
纪扬开始抱头呻吟:“上帝啊,救救我吧!”
“喂,你别太过分了,他是你弟弟,不是机器耶!”于小洁实在看不过纪扬的逼人太甚,“写不出来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爸爸十年都写不出一本书不是照样活得挺滋润的。”都怪老妈宠坏了他,“他写了那么多书,再天才也有江郎才尽的时候,你让他休息休息,弄不好哪天就又可以写了呢!”
“如果他真的再也写不出书来了怎么办?”
“那你要怎么死就怎么死去吧!”于小洁给他烦死了,拎起纪彬就朝外走,纪彬嘴里还塞着个蛋黄,差点噎死。
“不是我要说你,老板啊,你再这样软弱下去迟早给人吃死,你是男人啊,男人要懂得保护自己才能保护女人,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将来哪个女人敢和你生活啊?”除非是像她老妈那种强悍型的,把她老爸像小鸡一样保护在翅膀下面一辈子。真搞不懂这样的婚姻怎么能够持续那么久,久到连她这个做女儿的都无法忍受了。
“他是我大哥。”
……
于小洁没话可说。世界上是有这种傻瓜,即使天下人尽负他他照样能够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她和他是两个世界两种境界的人,所以永远不可能有交集。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大哥,他好像真的很难过的样子。”
“你担心担心自己吧!”于小洁冷哼,将怒气撒到狗熊身上,拿刷子用力地刷,狗熊很痛,但不敢言语,生气中的女人最好少惹为妙。
真不想管他的事了,他和她根本是两种极端不合的思维方式。
“我是在努力地写努力地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一看到稿纸我的脑袋里就一片空白,手下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意思就是,你现在需要休息休息再休息,不管你再怎么努力,你的灵感没了就是没了,就像鸟一样飞走了不会再回来,除非你再买一只鸟回来,但那只鸟也不会再是原来的那只了,但是弄不好这只会比前一只更好呢!你没看过《悠长假期》吗?就是那部很红很红的日剧,里面的男女主角都遇到了类似你的情况,男的在演艺事业上遇到了障碍怎么都突破不了,女的则是感情上碰到了障碍,没有办法解决,这个时候再怎么努力还是没有用,索性什么都不要做了,休息,放松,一切顺其自然,到了一定时候,时机到了,一切问题轻松解决。你现在和他们一样遇到了写作的障碍,你再怎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天对着稿纸二十四小时还是没有用的,写不出来就承认写不出来,放弃,在精神上放弃它,反正你也写得够多的了,对得起你大哥和世人了,现在开始,轮到你向你大哥和世人要求放你一段自我时间的权利了,这是你应得的,没有人有权利来责怪你,你看开点吧,老板!”讲得舌头都干了,再没用她也没办法了。
看纪彬直着眼睛在思考,估计她一口气讲得太快太多背离他的道德观太远,他一时很是消化不良,就让他自己去想吧。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收拾收拾东西,进门去也。
“他还有救吗?”纪扬小心地问。
“你对他稍微有点良心的话他还会有救,否则等他彻底被你毁了,到时候你哭都没用。”于小洁不给他好脸色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小洁在客厅清洁地板,纪彬坐在沙发上,前方电视机开着,他的视线令人怀疑地在空气里涣散着。小洁的拖把掠过他的双脚控制的范围,他举脚,拖把过,他放下,再来,再举,再过,再放,如此重复,看得纪扬很是烦躁,将手中的书一丢。已经第三天了,“他这种状况还要持续多久,是不是应该给他找个心理医生回来看看?”
“你自己决定啊!”于小洁爱理不理,将地上碍事的肥猫拎起来朝他身上一丢,肥猫惨叫着在纪扬忙不迭闪开的情况下摔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是没有办法所以才求教小洁姐姐啊!”纪扬万般谄媚地靠过来,被小洁一脚踹开。
“少来!”花花公子的甜言蜜语对她无效。
“他会这样根本是你搞出来的,你那天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纪扬七窍喷火双脚跳。
“隐私!”于小洁不吃硬的这一套。手中拖把一个扫堂腿,纪扬忙不迭跳开。开玩笑,阿曼尼的裤子,几万块一条呢!
“给你五千块,拜托你让他恢复正常。”
“现金!”白嫩的手心向上。纪大公子乖乖奉上大钞一叠。青葱玉指在红票间快速扇动,点数完毕,娇艳的红唇上浮上一抹满意的浅笑,仔仔细细将不义之财收藏妥当,轻盈地一个旋身,一条修长的美腿顺势半跪在了沙发上纪彬木头人的身侧,玉臂舒展,青葱纤指青蛇般滑到了他的脑后,向前一勾,她的身形借力向前逼趋,两人的眼间距离迅速拉近,然后是唇,在纪扬断气般的抽气声中,噙着狐媚般邪恶的红唇已经贴上了纪彬。
“啊!”纪扬的惊叫在身后远去。眼前是纪彬的眼,疑惑地半清醒着。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这个男人,第一个念头居然是睫毛长得不像话。还有他的气味,干干净净的居家味道,她的指腹正压在他颈项旁的动脉上,温热的皮肤触感在脉搏的搏动下更加强烈。他的唇非常之柔软,而且温和,唇形饱满,像新出炉的面包,她的联想令她自己都忍不住低笑出来,而他也在她的笑声里有所反应了,他的焦距开始清晰地对上了她的,眉峰略略地扭起,哦,清醒了。本来于小洁只打算做到这个分上就功成身退的,但是看着他的表情,忽然起了恶作剧之心,香舌滑出,在他没有任何防御的心理准备下,顺利溜进了他的唇内,微微地兴风作浪了一番。
“唔……”他逸出了低低的呻吟,本能地要去捕捉那侵入他口中的陌生的感觉,始作俑者已经狡猾地溜走了,怀里的温香软玉也随即消失,大哥的大喊大叫也开始进入的听觉范围之内,越来越清晰起来。
“你你你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夺走了我弟弟纯洁的初吻,天哪地哪,你还是不是女孩子,不行,你占了我小弟的便宜,今天说什么也要你把那五千块吐出来……”
“大哥?”
“你别出声,大哥今天说什么都会替你讨回公道……啊?”纪扬猛转身,那种力道与速度,不去打高尔夫实在是浪费了!“你清醒了?”不去理会身后传来的不屑的嗤笑声,他用力地抱住了他,“你真的清醒了,哈哈哈哈!”神经病都比他现在的情形好一点。
“发生了什么事情?”纪彬疑惑的眼神在耸肩的管家身上找不到答案,只好又回到了纪扬身上。“你没有印象吗?”纪扬且惊又喜。身后又传来了嗤笑声,“你给我安静点!”他忍无可忍地回身喝止女人的一再挑衅。
“你再大声一点啊!再大声点他就可以自己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大管家双手叉腰吼回去。纪扬回身观察,来不及了,纪彬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
“其实,这种事情对男人来说,不算什么的,是不是?”纪扬笨拙地安抚小弟,亡羊补牢,眼角余光追杀大管家施施然离去的背影。纪彬的脸埋在膝盖上,像只鸵鸟。
“你这算什么烂办法,更严重了!”纪扬抱怨,眼看小弟再度在客厅遭遇管家之后一张俊脸迅速变成煮熟的螃蟹落荒而逃后,不禁哀怨地看向于小洁。
于小洁嗤之以鼻,都什么年代了,连男人都开始讲求贞操了,我的天!
“再出五千块,我让他恢复正常。”
纪扬忙不迭逃走。开玩笑,五千块已经令小弟痛失初吻,再来一次,岂不是连贞操都没了。
“不要就算了,逃什么逃啊!”于小洁不屑地撇撇嘴,将刚插好的花瓶捧起来,往纪彬的书房去。“你放在门口就可以了。”纪彬在于小洁忍不住以脚取代手去敲门的时候终于在里头开腔了。“你给我开门!给你三秒种,超时后果自负!”于小洁已经很火大了。
三秒种到!于小洁将花瓶往地上一放,后退,开始助跑,冲刺!哗,门在她的身形撞上木皮之前的一刹那忽然敞开,可怜的男人在反应未及的情况下被已经无法刹车的女人撞得飞了出去,落地的时候还得给人家充当垫背,眼冒金星,半天回不了魂。
“于小洁!”尾随而上的纪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有如此不知悔改的女人,他才刚离开几分钟,她就潜入小弟的书房大施淫威!
耳朵好痛!原来男人尖叫的时候那种音量也可算得上刺耳的!叫什么叫,她还能对他做什么?当事人都未吭一声,大内太监总管叫什么叫?撑起上半身,打量被她困在身下的当事人,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不会吧,这样撞一下就不行了?被她这种身如鸿毛般没分量的弱女子?于小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喂,老板!”拎起他的前襟用力摇,“你别吓我啊!”我摇摇摇,左摇摇,右摇摇,上摇摇,下摇摇,好像还挺好玩的。
“你给我住手!”纪扬忍无可忍,暴喝一声上来解救王子于巫婆的魔爪之下。
“偏不!”于小洁一闪,一个后飞脚将纪扬踹出书房,再顺势踹上门,“我要给他做人工呼吸!”她故意大声叫。
“啊——”纪扬在外头狂叫。好吵哦!
“老板,你再装死我可就真的亲你了。”她在他耳边低低吹风。纪彬立刻睁开眼睛,入目即是于小洁的脸部特写,登时紧张得大气不敢喘一口。于小洁摇头叹气。
“起来。”纪彬乖乖听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两人躲在门背后,侧耳倾听,外头纪扬开始准备撞门了。于小洁手握门把,一二三!纪扬从敞开的门里一路撞进来,于小洁和纪彬已经冲了出去将门反锁上,里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噪音和纪扬的咒骂声,于小洁拖着纪彬出了家门,跳上车,“开车!”
“去哪里?”
“去吃饭!”
第一部分打赌吗?哥哥(3)
海浪就在脚下拍打着,温柔轻柔的,有节奏没规律的。海风从敞开的玻璃窗里吹进来,好像呼吸,又好像抚摩。
于小洁啜饮着红酒,笑眯眯笑眯眯的。好开心,有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她的心情一向很好。
一转头,看见纪彬正好将最后一滴红酒倒进嘴里。
“你能喝酒吗?”看他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就不像会喝酒的男人。
“我酒量很好。”他笑眯眯。
于小洁虽然怀疑地看着他,但心里松了口气。他要是醉了,这么远的地方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将他弄回去呢!
……
骗——人——
酒量很好!
哼!好!好个头!
肩上担着个七八十公斤重的男人,任谁的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迷住她的双眼,害她连只多余的手去拨开都没空,于小洁欲哭无泪。
人家是酒后吐真言,他倒好,平时不撒谎,醉了就谎话连篇。
她才一转头,他就醉死在桌子上。好不容易将他弄出餐厅,却发觉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如果他肯好好地呆在原地让她去找辆顺风车将他们送回市区倒也没事了,偏偏他不肯合作,方向很明确地直向海边东倒西歪而去,于小洁只好尾随他而来,一到海边,他又不能动了,倒死在沙滩上,于小洁本来是不管他的,气乎乎坐在旁边吹风,但是眼看着海浪就淹到他了,如果他真的变成了浮尸她也难辞其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他拖到安全地带。
用脚尖踢踢他。“喂,你该醒了吧?”不会喝酒就别学人家喝酒,简直是丢脸啊,失礼啊!最讨厌吸烟喝酒的男人了,即使不是酗酒,也讨厌,烟酒不沾才是有教养的好男人。都什么年代了,有些人还固执地认为男人不会喝酒就不是男人,简直是迂腐透顶。哪个女人喜欢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又不是脑子有问题。喝得满脸通红,像只龙虾似的,真讨厌!气起来,又用力踢了他两脚。他呻吟了一声,动了动,抬起头来,没有焦距地缓缓转动脑袋,于小洁心虚地朝后缩了缩。
他爬起来,站在原地摇晃了半分钟。于小洁好奇地看着他,看他下一步做什么。他摇晃的节奏很有趣,风来,他就随风而摇,方向,幅度,像天外飞仙。呵呵。不食人间烟火。该死!她居然联想起这个词。男人耶,用这个形容词太恶心了。
“喂,你要去哪里?”
他摇摇晃晃开始移动,方向竟然是直向大海。拜托,请你不要这样啊!很晚了呀!于小洁生怕他有什么不测,只好紧紧跟上去。
呀呀呀!怎么又朝水里去了?
“你是不是想要自杀啊?”于小洁在后头喊,“要的话也等我走了再做,不要让我落个见死不救啊!”他置若罔闻,继续前进。于小洁气起来,不管他了。喝醉酒的男人最讨厌了,毫无理智可言,要死你就去死吧!不管你了!一屁股坐下来,看着。
他已经走到水边,海水舔到了他的鞋子。还走!还走!水漫到了小腿。继续啊!到膝盖了。再走两步就可以到大腿了,海水很凉是不是啊!该上来了吧!混蛋,水已经到腰了!你还走!再走我真的不管了你了,淹死不关我的事哦!到胸口了。于小洁怀疑地眯起了眼睛,通常这样泡在凉水里,再大的酒都该醒了吧,他是不是在装疯卖傻啊?一眨眼,到脖子了。一个海浪打过来,人没了!于小洁腾一下子跳起来。
“纪彬!”冲到水边四处看,没有!“纪彬!你别吓我,快出来!”视野内没人,连具浮尸都没有。该死的!于小洁咬牙,现在还是春天啊,春天的晚上好冷的呀!脱鞋,脱袜子,一边脱一边骂,混蛋混蛋混蛋!明明决定不要救他的,她的良心实在是太好了!鼓起勇气,一鼓作气跳进水里,啊——好冷啊!混蛋,不要让我找到,找到的话我碎尸你!深吸了口气,潜入水底,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找人,弄不好找到后来连自己都朝深海漂去,一去不回头。于小洁啊于小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你应该立刻马上回头,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马上回家才对!对,现在就回去!但是,她还是一次次次潜入水中,她都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身体不听大脑的指挥了,一次次焦急地搜寻,一次次未果,她离海岸越来越远,她的心也越来越冰凉。
“小洁——”
她正要再次下潜,突然,她听见了他的叫声,哪里?在哪里?她四处张望,终于发现他。他站在沙滩上,用力向她挥手,并且就要朝水里跳,来救她。应该是救没错,他的架势。
“你给我呆在原地不许动!”于小洁拼出丹田之气对他吼,然后开始朝回游。化愤怒为力量,那种动力令她在水里如同鲨鱼,劈波斩浪,看呆掉了纪彬。
她一上岸,跳出水面,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向他,满腔愤怒就要宣泄出来,忽然脚下一绊,连尖叫都来不及,就吃了满嘴沙。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当她看清是什么东西挡住了她前往杀人之路时,她简直是气得连满嘴的沙都顾不得吐了,手指抖抖抖地指着那只无辜地对着她伸脖子的东西。
“是海龟啊!”纪彬兴高采烈地将海龟的一只爪抬起来,“来,打个招呼吧!”
于小洁闪身躲开。他妈的,她找他找得差点殉难,浑身湿淋淋,喷嚏打个没完,他倒好,去抓海龟了!这还有天理吗?
掉头就走。
“小洁。”他追上来,手里抱着那只半径四十多厘米的大海龟。他居然还想带它回家!于小洁快给他气晕了。
不理他!
“小洁,你要去哪里?”
废话!除了回家,她这副湿淋淋的德行还能去哪里?
“等等我啊!我这样走不快,哈啾!”他拼命追上来,“你生气了?”
废话废话!全是废话!眼角斜到他怀里的海龟,不由得火气更旺盛。她为了救他差点没命,弄不好还会得肺炎,他居然只顾到他的海龟,把他的怀抱给海龟温暖,想都没想给她用一下,可恶!
“你和你的海龟在这里共度余生吧!”
气冲冲地冲上公路,正好有辆车疾速开过来,于小洁冲到马路当中,伸出双臂拦霸王车,车主眼疾手快地刹车方才没有出人命。
“带我回市区!”于小洁气势磅礴地俯视车主,车主惊魂未定,不由自主地屈服在她的气势下,点头。
“还有我。”纪彬也赶到了,就要挤上车,被于小洁一把推了个仰八叉。“别理他,开车!”
车主是个老头,长得慈眉善目。他没有立刻开车,推开驾驶座旁边的门,招呼纪彬,“小伙子,上来吧。”
“谢谢。”纪彬抱着海龟坐到他旁边。
“小两口吵架了?”老头问纪彬,纪彬摇摇头。于小洁将头朝窗外,不想看到他。
老头笑笑。“年轻人肝火是旺点,我年轻的时候也总是和我太太怄气,唉——”老头陷入了回忆中去,“我越是爱她,就越是会在一些小事情上和她计较,总是将那些小事情当作是天大的不得了的事情……我们都还太年轻啊,还没学会包容对方,还没学会无条件地去爱对方,我总是要求她有同等的回报,只因为我做了,她也一定要有相应的回报,这样才算是爱……我总以为我们之间存在很多问题要去解决,总以为如果不把那些问题解决了我们的关系就会出现危机,其实根本不是那样,越是想要去直视那些问题,解决那些问题,到头来反而是不停地去把旧伤疤揭开来,让我们的关系一次次陷入到痛苦里去……其实很多问题,现在想起来都只是一些没什么了不起的小事情,会有什么比爱一个人,让她快乐更重要的呢?年轻啊,总是把什么事情都看得天大似的,等到明白了,才知道来不及了……”老头陷入了叹息中,半天没有开口。
“那么,您和您的太太现在……”于小洁忍不住问。
“她离开我了……她说我是个太霸道,太计较的男人,我的爱令她喘不过气来,我令她痛苦……”老头叹息,“她离开我,我才明白,爱从来都不是平等的,要两个人爱得一样的重量怎么可能?爱是不能计较的,计较了,就是做生意,不是爱情……年轻人,我不是想向你们讲什么大道理,你们还年轻,很多事情没办法像我这老头看得那么清楚,所以索性不要去想那么多,只要你们相爱就够了,爱应该是快乐的,不是痛苦的。”
老头说完了,就不再开口,默默地开着车子,于小洁也陷入了沉思。
老头将他们送到家门口,和他们道别。
“老人家,”纪彬拉住车门,“你还是爱着你的太太吧?”
“是的。”
“去找她啊!”
“都已经十几年了,不知道……”
“只要还活着,就不算晚。”
老头一震,若有所思。
“但是,我不想勉强她,如果她不想再见到我,我的出现徒然令她痛苦。”
“不要说得那么好听,说不勉强她,说到底你还是抱着男人的自尊心不放,我也有句话想送给您,爱有时候是需要勉强的,不坚持到最后怎么知道结果?如果她也在等着你,如果她也后悔了,难道你们要将这种遗憾带到黄泉吗?”
老头的脸上出现了大悟。他握住纪彬的手,眼里有泪影闪动。“谢谢你,年轻人,我真的还是没有参透‘情’这个字。谢谢。”
他驱车离去,纪彬和于小洁默默地目送他而去。两人对视一眼,于小洁首先将头转开,默默地向家里走去,纪彬跟在后面,海龟抱在手里。
春末的夜晚,不知不觉中,有些事情已经改变。
第二部分芳邻蓝田(1)
“啊——”
一大早的,鸡猫子鬼叫的,现在的男人真是脆弱。
于小洁皱了皱眉,翻手将一个完美无缺的单面煎荷包蛋准确地抛到桌上第二个盘子,一手打下另一个鸡蛋,开始煎第三个荷包蛋。
刚才在惨叫的男人出现在厨房门口,上身没穿衣服,平时都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现在凌乱得横七竖八。更可笑的是他的手里拎着一只海龟,那只海龟给他拎得频频翻白眼,就快断气了。
“是谁?谁干的?”纪扬很愤怒地逡巡餐桌上的人,一边抖着手里的海龟。于小洁没空也没兴趣回头看他,翻手又将第三个荷包蛋飞到餐桌上的第三个盘子里,途中飞过纪扬眼疾眼快的一闪,差点在他的俊脸上烫出一个吉祥痣。
“还会有谁?”
是啊,还会有谁。纪扬转向纪彬,纪彬心虚地埋头苦吃。
“小弟,你要捡什么回来养我没反对过你吧?”
“是……啊。”
“但是,”纪扬的声音大起来,“这只东西,他妈的,它差点咬断我的命根子!”
噗!小洁嘴里的牛奶喷得正在桌上打野食的浣熊欢欢一头一脸。耶,好脏啊!
“注意点措辞,大哥,有女士在场!”
“它……呃,它大概肚子饿了。”纪彬想将海龟从纪扬手里救出来,但是纪扬抖来抖去的,几次都没碰到。
“肚子饿!哼!肚子饿怎么不去咬你的偏偏来咬我的!”
咚!一只新奇士橙砸到他的头上。
“小洁,你干吗打我?”纪扬很委屈。
“叫你注意措辞了,还口无遮拦,没听见有女士在场吗?看看你自己的形象。”于小洁凉凉地吃着荷包蛋,体格是不错啦,但是也不用一大早就展示吧!他们是孪生的,体格应该差不多吧。不由自主瞄旁边的纪彬,他一般都穿得很休闲宽松,看不出来。他还在试图营救海龟于他的孪生大哥魔掌之下,没注意到她的眼光已经有点变色了。
纪扬气够了,回房去整理形象,纪彬终于可以将海龟揽入怀里,东摸西抚的,如果这只畜生被纪扬拎得翻白眼了,他肯定会给它做人工呼吸。
想想就有点恶心。
“你们昨天去哪里了?”纪扬重新回到餐桌边上,想起这桩重要事情还未调查清楚。
“去海边。”纪彬老老实实。
“喝酒。”于小洁坏心眼地漏他的气。
“?”纪扬的眼睛顿时瞪了起来,话也说不出来,“你!”气愤万分。
“我怎么我?我又没强迫他。”于小洁凉凉地收拾碗筷,“他这么大的男人了,不想做什么事情我强迫得来吗?”
“你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纪扬愤愤地尸解荷包蛋,“没见过比你更鸭霸更无耻的女人!”
“我警告你不要人身攻击!”于小洁拿勺子逼住他的鼻子,纪扬用叉子架住,“我实话实说,算什么人身攻击?”
顿时勺光叉影,两人隔着餐桌缠斗起来。
纪彬左看右看,不知该劝阻哪个才好。真不明白大哥和小洁两个人为什么一碰上就会争个不休,好像前辈子的冤家。
“你等着瞧,我一定要把我弟弟从你的魔爪下拯救出来。”男人斗不过凶悍的女人,落荒而逃之际撂下狠话。
“很好,你行你就放马过来!”女人双手撑腰,无所畏惧且气焰嚣张。
纪彬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们两个为他而在争吵,为什么他却不懂他们在为他争吵些什么?
唉!
纪扬说到做到。要将一个男人从一个坏女人的手里救出来,最原始的方法便是让一个好女人来抢走这个男人的心。
“哼!狐狸精!”于小洁冷哼。她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女人。装模作样,矫揉造作,爱慕虚荣,娇生惯养,一身狐媚,反正怎么看都不顺眼,“你从哪里找出来的活宝,想糟蹋你弟弟也不用这么明显嘛!”
“你这叫典型的酸葡萄心理,你看着好啦,没几天,小弟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都是好女人。”
“多谢你费心。”于小洁皮笑肉不笑,好女人若真的满地都是,还有什么希奇的。哼,看那狐狸精打量纪彬的眼神就不舒服,看人就看人呗,大大方方正正眼眼地看,偏要从睫毛下方透过去看,要学大家闺秀也学得像一点嘛,简直是做作死了。
“你的书我全都读过了,我真的好崇拜你。纪大哥说要介绍我给你,我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拜托,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学人家什么青春少女腔调嘛,听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多学学吧,看人家讲话,多有女人味,八婆。”纪扬得意洋洋。于小洁用力踩他的脚背,端着茶盘走向客厅,留下纪扬在原地捧着脚唉唉叫。
“我们能够相逢真的是缘分,你说是不是?”好恶心的文艺腔,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打扰。”于小洁将茶放到几上,笑眯眯,“王小姐请用茶。”看纪彬的脸被这狐狸精的马屁熏得红到了脖子,真是娇羞动人得好危险啊,再看狐狸精的眼神,果然不是良家妇女,早晚有一天吃了纯情男子。纪扬这个混蛋,引狼入室。
不动声色地退出客厅。
“肥猫,过来。”已经被调教得很谄媚的肥猫立刻拖着过多的肥肉滚过来。什么事啊,主人?于小洁打了个手势,朝客厅里使了个眼色,肥猫立刻收到,一滚一颠地蹭进客厅。
“哎呀,好可爱的猫咪哦!”狐狸精向肥猫招手,肥猫加快两步,卖力地蹭到她脚边。
“它叫肥猫。”纪彬介绍。
“哎呀,哪有人给猫取这种名字的,你真会开玩笑。”狐狸精笑不可抑。
“是我的管家给它取的名字。”
“你的管家真的很有趣。”狐狸精又笑起来,声如银铃。
哼,很有趣,是不是?于小洁冷笑。
肥猫抬起左后脚,哗啦啦,一泡热呼呼的液体尽数倾倒在她的脚上,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肥猫解放了膀胱,抖抖身体,再慢慢地一步一颠地走出客厅。门口,于小洁递过来一条大鱼,肥猫很满意地叼着犒赏凯旋班师回窝里享受去也。
“你太卑鄙了!”纪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呵呵呵呵,多谢你的夸奖。”于小洁翘着兰花指掩嘴而笑。
“我没有在夸你!”
“你还是赶快进去安抚人心吧!”于小洁好心地提醒他。
“你给我安分点。”纪扬恶狠狠地警告完毕,赶紧冲进去收拾残局。
安分?呵呵,于小洁自打生下来概念里就没有这个单词!
晚餐时刻。
餐厅里拥挤非凡,简直是动物狂欢节。
“我们家里人口真的很多,王小姐您第一次来做客,礼貌上应该把他们都介绍给您认识,毕竟他们都是我们这个大家庭里的一员,大家都认个脸,以后好相处。”狗熊壮壮坐在王姓女子的身后傻呵呵地吐舌头;兔子从餐桌这边跳到餐桌那头互相追逐;蟒蛇盘在桌腿上吐信,候机几番想要从桌上将好吃的五芳斋烤鸭偷下来吃但都被小洁一一粉碎;肥猫依旧占住客人的小腿害得客人时时忆起中午的意外而坐如针毡;更不提在地上滚来滚去尽情撒欢的刺猬们,将唾沫甩得到处都是的两只藏螯,还有刚刚入伍的海龟,还有那只老是想把脚伸到客人汤碗里的浣熊了。“对了,还有绿绿。”管家的身影如蝴蝶般在席间穿梭布菜的时候想起后院孤零零的鳄鱼,连忙向客人极力推荐那只一口就能将狗熊的头咬下来的所谓比较低调的家庭成员。
纪扬死死地瞪着那个女人脸上灿烂如春花般的笑容,如果他真相信她是在热诚款待他的客人的话他就是笨蛋!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要砸场,没人比她更起劲更成功了,偏偏他那老实的小弟一声不吭,任他的管家在他的地盘上为所欲为,让他有力出不了有气发不出,简直要气死他憋死他了!
王姓女子落荒而走。
“我说管家小姐,你如此热心地破坏我家小弟的相亲,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旁边纪彬的脸刷地变成了煮熟的螃蟹,脑子里不知为何竟浮上了那一幕:她的脸在他面前很近的距离,柔软的唇在他的唇上,还有舌……他的脑袋更晕了,血液大量地挤入脑袋里,令皮肤紧绷得几乎要爆炸开来,在耳朵的嗡嗡作响的噪音里,他努力地去听小洁和大哥的对话。
“我要是说是,你又如何?”于小洁轻松地将问题踢回去。
“我绝不允许!”纪扬抓狂。
“那可由不得你。”于小洁得意地轻笑着,转身搂住了纪彬的脖子,将身子贴在他的肩膀上,“恋爱自由哦,允不允许又如何?只要纪彬想要就行。喂,老板,”她摇晃他的身体,像撒娇似的,“你要不要和我谈场恋爱?”
“我绝不允许你这个魔女来玷污我的弟弟!”纪扬气得怒发冲冠,没空去注意她眼中狡黠的玩笑神色。
“哎呀呀,你这样说就太伤人家的心了,”于小洁摇头,摆出很伤心的神情,“人家还是纯洁的处女呢!”
纪扬的抽气声和纪彬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两个男人的脸全红了。看两张那么相似的脸上出现那么相似的尴尬神情还有几乎一样深的红色,于小洁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爆笑出来。
“你!”纪扬红着脸,溃不成军。
“呵呵呵呵呵呵……”于小洁大胜而归,得意洋洋洗碗去也。
“于小洁,你给我走着瞧!”纪扬发抓狂。
“不正走着吗?”于小洁凉凉地飘出声音。男人,连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于小洁,你给我回来!”
哎,一会儿走一会儿回来,这个人麻不麻烦啊!
“请问麻烦的大哥,您到底有何贵干?”
“我要和你打赌!”纪扬气壮山河。
“哦?”于小洁的眉毛挑了起来,有意思,“赌什么?”她像蝴蝶一样飞了回来。
“赌我老弟!赌一个月搞定他!你快,你赢,我快,我赢!”
“好啊!赌注?”
“输的人给对方做一个月奴隶!”
“去!老土!要我说,输的人——剃光头!除非你不敢!”
纪扬一激就上钩,猛拍桌子,“剃就剃,谁怕谁?”
“成交!”
当场拟好协议,两人罔顾当事人,在那上面狠狠地签字,力透纸背。
“你等着做和尚吧!”于小洁得意洋洋。
“谁和尚谁尼姑还没定局呢!”纪扬双手叉腰。
对视的双眸里,火光熊熊。
天底下有种女人,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也敢夸了海口说她准没问题。这种女人就叫不知死活。于小洁就是这种女人。
从来都没谈过恋爱的人,居然敢和人家签下合同要去掳获一个男人的心,而她和这个男人的关系充其量也不过是雇佣关系,甚至连了解都谈不上。
“如何掳获男人的心。老板这本书我要了。”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两只手同时罩上《如何掳获男人的心》,两对眼珠同时瞪向对方。
好、好一个俊美的男子!
好、好一个霸道的女孩子!
“我先看到的。”于小洁死按住那本书不放,最后一本耶!“你是男人,要这种书干什么?”
“男人就不能掳获男人的心吗?”俊美的男子答得坦坦荡荡,理直气壮,“况且我的手在下面,说明我比你先一步抢到这本书!”
“手长了不起啊,你看看下面,我的脚在你前面,说明我比你早到一步!”
两双暴眸怒目相向,一触即发。
“两位,”店老板小心翼翼地在一旁道,“这本书本店还有很多,请问你们要吗?”
俊美男子和于小洁面面相觑,过了半晌,讪讪地收回手脚。
所谓不打不相识。于小洁和俊美的男子双双拿着本《如何掳获男人的心》走出书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于小洁先递出和平的橄榄枝:“我叫于小洁,就住在前面CD小区里。你呢?”
“我也是。”
“这么巧,我住在二十一号,你呢?”
那男子的脸色马上有些异样。“就是那家养很多奇怪东西的人家吗?”
“是又怎样?”虽然老板在这一带的风评似乎不太好,但是身为高薪聘请回来的管家,于小洁还是很自觉地站在老板这边说话。
“初次见面,我叫蓝田,是你的新邻居。”他向她伸出了金手,脸上的笑容可疑地谄媚着。
第二部分芳邻蓝田(2)
“叮咚!叮——咚——”
门铃持续而有耐心地响着,于小洁正在厨房里和红烧带鱼奋战,一秒钟都离不开锅子。
“纪扬——开门!”那死家伙就在客厅里玩游戏,居然敢装聋作哑。
“纪彬——开门!”管家叫大哥,大哥叫小弟。纪扬正在酣战街霸,也是一秒钟都离不开。
纪彬叹口气,放下正看到精彩处的《指环王》,下楼来应门。
门一开,出现一捧硕大无比的花。纪彬愣了愣,把门关上。再打开,花还在,旁边多了个俊美的脑袋,正对着他笑。
“我们没有订花篮。”纪彬喃喃道,再度把门关上。
“什么人?”于小洁端着带鱼出来。
“走错门了。”
门铃再度大作。纪彬叹口气,转身开门,客客气气地对着那捧花道:“我们没有订花。谢谢。”再要把门关上,那捧花的脚及时插入。
“蓝田?!你干什么?”于小洁在纪彬背后出现,认出来人。
原来是找小洁的。纪彬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小洁的朋友。”这么大捧花来追女孩子,挺有诚意的。撤身引退,让于小洁填上。
“我刚整理完东西,过来和新邻居打个招呼。”
打招呼?于小洁怀疑地瞪着他脸上倾倒众生的无害笑容,拜访新邻居需要这么大的花吗?
“不请我进来坐坐?”他的脑袋越过她的头顶朝里头东张西望,“刚才那个就是纪彬吗?”
于小洁刚要去接过那捧硕大无比的花束,眼前却失了蓝田的踪影。
“你好,我叫蓝田,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很喜欢你的小说,可不可以为我签个名?”
“蓝田。”背后有根手指在戳他,“那个才是写小说的纪彬,这个是他的双胞胎大哥。”
哪有人来拜访新邻居,拜访拜访的就赖到了人家的餐桌上,赖完了餐桌还不够,赖到别人的沙发上,赖完了沙发还不过瘾,继续再赖别人的咖啡喝。厚颜无耻说的就是这种人!
于小洁在厨房里洗着碗,耳朵像雷达,密切监视着客厅里传来的每一个声浪。
奇怪!刚才还聊得挺开心,声浪超大吵,怎么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于小洁左听右听,还是听不到什么东西,终于按捺不住,洗碗布一摔,冲出厨房。
入目居然是极其暧昧的一幕!
蓝田正在亲吻纪彬!
“啊——”于小洁大叫了一声,冲上去一个飞腿踹在蓝田屁股上,蓝田飞越沙发摔落在盆栽上啃泥。
“你干什么?”他爬起来,极度愤怒地怒视暴力女郎,俊美的容颜气得歪斜。
“干什么?我问你在干什么?你这个玻璃!”于小洁叉腰吼回去,“还有你,老板,你也未免太没有防范意识了吧,让一个男人亲你,你以为你是同性恋啊!”
“我哪有亲他!”蓝田跳过沙发过来理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亲他了?他的眼睛里进灰了,我帮他吹吹都不行吗?”
“进——灰?”于小洁茶壶状的手讪讪地慢慢放下,原来误会了。但是,男人帮男人吹灰,好像还是挺别扭的,“你们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喔!”她讪讪地笑。
“一见如故不行啊?”蓝田的屁股被她踹得好痛,所以脸还是臭臭的。
“你还要不要喝咖啡?”于小洁谄媚地收了他的杯子,“我帮你倒我帮你倒。”溜之大吉乎。
“倒霉!”蓝田擦着脸上的土,在纪彬身边坐下,“对了,她刚才为什么叫你老板,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她是我的管家。”纪彬有些脸红。
“管家?”
“不行啊?有什么好惊讶的?”于小洁端着咖啡出来,正好听见他在鸡猫子鬼叫,“是不是觉得,像我这么美丽贤惠的女子来做管家很意外啊?”
“你是挺美没错,不过是臭美的那个美。”纪扬摸着下巴上下扫描她。
“我警告你不要人身攻击!”于小洁手里的托盘飞向纪扬,纪扬挥臂挡开,顿时两人在客厅里拳光脚影起来。
“他们两个一直是这样子吗?”蓝田小心翼翼地问对眼前的斗殴视而不见的纪彬。
纪彬点点头,“我已经习惯了。”
“感情真好。”蓝田评价道。
噗!纪彬刚喝进嘴里的咖啡顿时喷洒了出来。
好脏哦!脚下正在小睡的肥猫抱怨着换了个地方。它还算是给于小洁调教好了,换作从前,早就五花爪过去了。
大哥和小洁?感情好?纪彬看着那两个正打得热火朝天的人,眉间迷惑地微拢了起来。男女感情好就要这样拳来脚往吗?好可怕。
纪扬一直按兵不动。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个奸人会把他们两个的赌约等闲视之,相反,他肯定正在酝酿着什么大阴谋。
山雨欲来风满楼。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最黑暗的。
于小洁可不是傻蛋,这么容易就放松警惕。
既然他还没有动静,她可就毫不客气地充分利用这个无纷争的时段了。
叩叩。
“请进。”
纪彬回头,看见大管家婀娜多姿地飘进来。视线向下一滑,看见一条热情如火的扶桑花荷叶边裙子。纪彬的眼珠鼓了出来。
裙、裙子!大管家穿裙子!天哪!地啊!太阳从西边升起又从东边落下。她居然穿裙子!
飘啊飘,飘啊飘,底下露出的两条小腿又美又白……纪彬的视线就这么粘在了上面。好美。
飘到了面前。停住。纪彬如梦初醒,慌忙做非礼勿视状。平常除了裤子还是裤子的女子,今天居然穿裙子了……呵呵,女人还是穿裙子好看。他心里想着,眼睛又注意到了新的状况。
口红!
老天!这次他跳了起来,整个人贴到了书架上。
粉红色的口红,淡淡地涂在那张诱人的樱唇上,带着抹浅笑。他瞪着那抹浅笑,心里的恐惧压倒了对美丽的赞赏。
“你干什么?过来吃消夜啊!”温柔如夜风的声音,携来一个柔媚的媚眼。纪彬的心脏开始拼命地跳。不是心动,是害怕。
她居然又穿裙子又涂口红又对他这么温柔,还对他抛媚眼,媚眼耶!他绝对是哪里得罪了她,绝对是。相处一个多月来,他早就清楚了这个大管家的脾气。当她笑得越甜越美越温柔的时候,就是那个做错了事情人的死期越近的时候。这点,那些现在有教养得乖得都能到皇宫拜会英女王的畜生们最有切肤体会。
他不敢动弹。连汗毛都不敢动一根地贴在书架上,屏息偷窥她的一举一动,脑袋里疯狂地思考如何能够完肤脱罪。
“来吃啊。”声音更加温柔,她索性靠了过来,天哪,她还搽了香水,好好闻好有女人味的香水哦。“咦,你怎么流这么多汗?我帮你开空调。”花蝴蝶飞来飞去找遥控器,他敏锐地观察到她的小指是翘着的,“啊,在这里啊!”她一口气将冷气打到最大,回头发觉他还贴在原地,像个木头人,“你干什么呀!”娇嗔地一跺脚,她飞过去将他擒到桌边,殷勤地将那碗甜水推到他面前,“我喂你吃好不好?”
“不不不不用了,我我我自己来。”纪彬慌忙将甜水夺到面前。
她托着腮眯眯笑地趴在他面前看着他。“好吃吗?”柔媚如丝的语调。
纪彬的胆全吓破了,嘴里只有苦味。她肯定在甜水里下了什么料。即使如此,他还是得说:“好吃,好吃。”他努力地不让脸皱起来。
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做错了,要她这么整他。
“是吗?我好高兴。”她掠了掠长发,顺便又抛过来一个媚眼。
“噗!咳咳咳咳咳咳!”他呛到了,咳了个震天响。
“哎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她嘴里虽然抱怨着,拍到他背上的手还是好温柔好温柔。
他瞥到她嘟起的小嘴,咳得更加厉害了。
“小洁。”
“什么事?”她飞快回到他面前,托腮眯眯笑地看着他,“你这么严肃做什么?”
“我……”不管了,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嘛!“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请你告诉我,不要再这样整我了好不好。”
“我?整你?”小洁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呆滞来形容。
……
砰!于小洁气冲冲地跑出来,重重地砸上书房的门。
可恶!气死人了!枉费人家这么卖力,那个呆瓜居然从头到尾都认为她是在整他!她还不够温柔不够女人味不够体贴吗?明明人家都是按照书上教的来做的嘛!要穿上漂亮的裙子,最好是有荷叶边的那种;搽上粉红色的唇膏,这样会使你更性感;讲话要用比平时慢一拍的速度来讲;要适时地奉送媚眼;掠头发可以使男人的视线离不开你;嘟嘴会产生让男人想亲吻的可爱感,害得她还在房间里把铅笔夹在嘴上练了三个小时,脸部差点抽筋,结果呢?结果呢?结果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当她在整他!怎么会这样?骗人的书!
“啊嗬嗬嗬——”笑得差点断气、嘶哑得只能发出嘶嘶嘶的笑声在她脚边持续地响着,纪扬趴在海龟的背上,两只手在地板上发抓狂,笑得涕泪纵横,“你——你——啊哟,我——我不行了——嗬嗬嗬——”从头到尾他都偷窥到了,也从头到尾笑到现在,虽然他平时有很努力地在锻炼腹肌,但还是没有办法承受这种高强度的笑话——肚子好酸好痛哦!这个女人好好笑哦!她到底了不了解男人啊?
于小洁一脚踹过去,把笑得歇斯底里的男人踹了个大跟斗,怒气冲冲地跑掉。
“大哥,她到底怎么了?”小心翼翼探出头来的纪彬,脸上一个深深的五毒掌。
“你不必懂啦,小弟,如果你懂的话,你就不是男人,她也不是女人了。”纪扬擦着眼泪,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接下来的戏码了。
“你又来做什么?”于小洁怒气冲冲地甩门,蓝田反应快一手撑住才没有被她砸得毁容。
“她怎么了?吃了炸药了?”蓝田无辜地问沙发上的纪扬。
“没什么,自尊心受挫的后果。”
“纪彬呢?”
“在楼上。”
“那我上去找他。”
“你——不觉得,这个小子每次来第一个就找纪彬,很有问题吗?”
“啊——”纪扬惨叫,手里的遥控器失手掉落,“拜托你不要突然出现在别人的耳朵边上好不好?”害他打街霸被对手踢死了啦。
于小洁没理会他的鸡猫子鬼叫,若有所思地托腮。
“小洁。小洁。”小心翼翼的声音。
“干什么啦,别吵,没见人家在思考问题吗?”
“你要思考问题我不反对,但是,厨房冒烟了啦。”
看着于小洁窜入厨房,纪扬摇摇头,继续街霸。
越看越觉得这个蓝田有问题。
于小洁咬着竹笋,目光锐利地直射餐桌对面的男人。
看他那动作!托着腮!男人可以做这种动作吗?偏偏他这样托着,好像硬是天经地义的自然,自然得真好看!
他在看着纪彬,笑盈盈。男人可以这样笑吗?微笑、浅笑、大笑,怎么笑都好看!
他在掠头发。男人可以这么摸头发吗?修长的手指,如风般掠过柔软溜滑的及肩黑发,怎么那么的性感!
这些举动、这些举动,怎么那么熟悉?如何掳获男人的心!她想起来了!就是那本书里教的!男人就不能掳获男人的心吗?她的耳边轰然响起那日蓝田和她在书店里争夺那本书时说的话。当!于小洁的筷子掉在盘子上。
“你怎么了,小洁?”纪扬瞥了她一眼,“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瞪着蓝田看,你不会是——”坏坏的笑爬上了嘴角,“在暗恋蓝田吧?!”
砰!一盘番茄炒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纪扬英俊的脸上,顺便抹杀那脸坏笑。
“你干什么?!笨女人!”纪扬暴跳如雷,纪焚希的新款,好贵的,这个女人以为她在做什么?“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会让你!”抄起红烧排骨反击过去,顿时餐桌上鸡来鸭往,口福了桌下一干动物。
纪彬满面羞愧地将目定口呆的蓝田请到安全地带,亲自奉茶。家门不幸,管教不严,请勿见笑。不过,刚才大哥说了什么?小洁暗恋蓝田?
纪彬偷偷地打量身边的男子,的确是个极出众的男子。相貌自不必再说了,相处几日下来,他是个风趣、有情调、细心体贴的男子。小洁会暗恋他,也算正常。看小洁方才那么激动的反应,错不了,女孩子,脸皮薄正常的,他那个大哥啊,没事就喜欢逗人家,也难怪小洁要翻脸。
“你脸上有酱油。”
啊?
等他反应过来蓝田同他说了什么时,眼前十公分处已经逼近了一张俊美异常的脸庞。他还没有搞懂他为什么离他这么近,耳边蓦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你干什么?”
咻!二度,他眼睁睁看着蓝田从他的头顶飞过去,一头撞进盆栽里。
“你!你!你!”满头满脑的汤汁水加上扭曲的脸庞,制造出恐怖的效果,吓得纪彬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逼近拼命朝后退,可惜退无可退,他坐在沙发上,勉强也只有两公分的距离可以逃避,“你和他在做什么?”她大吼,纪彬慌忙捂住耳朵。
“你为什么又踢我?”另一声大吼从沙发后面传出,这下子纪彬的两只耳朵都分别有只猛兽在咆哮了。
“你不要以为我没有看见!不要以为我很忙你就可以趁火打劫!”
“我做了什么?我趁什么火打什么劫?”蓝田喊冤。
“你、你、你、你在亲他,不要不承认!”于小洁拼出丹田之气吼。
第二部分爱情水深火热(1)
室内顿时沉静了下来。只有于小洁的茶壶姿势凝固在空气里。
蓝田绕过沙发,回到纪彬身边坐下。从茶几上抽出一张餐巾纸,擦去纪彬脸上的酱油汁。转过头,他平静地看着小洁:“刚才,我要做的只是这个动作而已,而我甚至还没有做到,已经被你踢到那里啃泥了。”
所有人都看着小洁。
“呵呵,呵呵,”她傻笑,满头满脸的狼狈,“呵呵,呵呵,我、我去收拾桌子。”
“小洁!”阻止她逃遁的居然是她的老板。于小洁瞪着手臂上多出来的那只手,考虑是否要给他个痛击,“向蓝田道歉。”
她有没有听错?
“道歉。”他坚持。
“不、不必了吧,大家都这么熟了,就当开个玩笑嘛!”她打从出生来,字典里就没有对不起这三个字存在。
“再熟也需要道歉。”
这个男人今天发什么神经,平日里超没原则的,今天居然坚持得让人牙痒痒。那两个衰人全都幸灾乐祸在旁看热闹,丝毫没有上前打圆场的打算。
男人喜欢讲道理的女人,适当的顺从可以令男人更加欣赏你。书里的一句话忽然冒上来。狗屁!狗屁!要她道歉——“对不起。”三个字溜出口,眼角瞥到纪扬笑得裂到头顶心上去的大嘴巴,于小洁咬紧银牙,挤出抹僵笑,“我去收拾东西了,你们慢慢聊。”
目送她走进厨房,纪扬托着下巴,嘴巴好酸哦!“她肯定气疯了。要不要打赌?”
乒乓!传来的巨响不用打赌也有答案了。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赌约,如果不是!外面那三个男人,给我等着瞧!
厨房里,双拳紧握的于小洁无声地呐喊着。
了解男人的喜好,然后培养和他相同的喜好。
于小洁虽然已经败在了书上所教的基础课上,还是锲而不舍地遵循着讲义的足迹继续行驶下去。
纪彬眼角一瞟见于小洁,立刻条件反射抓起书就逃。
“你给我站住!”于小洁大吼着追上来揪住他的后背,怪了,她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他看见她就逃,太不给面子了吧,好歹人家也是美丽动人魅力无限的美少女耶!
“拜托,小洁,你就饶了我吧!”过去的两天里,她每天一支笔一本笔记本像蝴蝶一样围绕在他的身边,不厌其烦地拷问他,已经达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连他喜欢穿什么牌子的底裤都已经在她的凶神恶煞追问下招供了,她还想从他身上挖到什么情报?“你已经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自己了,我真的真的再没任何新的消息可以提供给你了。”
“我们去野餐好不好?”她笑得比草莓酱还要甜,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但是……”
“没有但是,走啦!”霸道的女人拖了纪彬就走,连一秒钟的犹豫机会都吝啬提供。
为什么突然要去野餐啦!给个解释吧!纪彬的心脏实在受不了她这种不按常规出牌的方式。好害怕哦!
“啊,张开嘴。”甜蜜蜜的草莓酱吐司就在嘴边飘香,消受的人却紧张得像木乃伊,“哎呀,你放松点啦,都成了死鱼斗鸡眼了啦,人家只是要喂你吃东西嘛!”
天哪!她还没有恢复正常啊!
他情愿她凶巴巴,情愿她吼起来像狮子,骂起人来像泼妇,也不要她这么柔情似水得让人——起鸡皮疙瘩。这样真的很不适合她耶!即使他再迟钝,也看得出来她好做作哦!
“小洁,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旁边都是人,已经有人在笑话了。纪彬的俊脸涨得通红。
她眼珠一转。“看什么看?没看过情侣是不是?”眼珠子瞪了起来凶巴巴地吼了句,一转头,“没关系啦,我都不在意了,你还在意什么?”立刻又柔蜜蜜得就差没滴水了。
纪彬打了个寒战,乖乖地将草莓酱吐司接过来吃,虽然他一点都不饿。
“你不是最喜欢躺在阳光下的草地上看书吗?来,躺下来,把头枕在我的大腿上。”
“不、不、不、不用了。”他吓得要死,死命拒绝。
“不要客气啦,来嘛!”她拼命地推他,像推泰山。
“我说不要就不要啦!”他一急,想要挣脱她,手下稍微大力了点,居然把她推了个仰面朝天。
天哪!她、她、她穿的是短裙耶!
纪彬傻眼看着完全暴露在面前的素白小底裤和两条修长雪白晶莹的美腿,面如红潮,世界在眼前崩溃。
啪!他的脸上挨了有史以来最最深刻的一个五毒掌。
嘘声四起。
于小洁按着裙摆,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再踹了他一脚,扭头跑掉了。
她、她好像哭了。
纪彬捂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纪彬坐在纪扬和蓝田之间,脑袋垂到了膝盖上,“我又不是有意的,但是她就是不肯原谅我。”
“你都看到了人家的小底裤,人家当然不会原谅你。”纪扬擦着眼泪水,哦哟,他怎么会有这种老弟,怎么会有这么搞笑的事情发生而他却不在场,好可惜哦。不过这个于小洁还真的蛮搞笑的,以前都不知道她居然还能这么搞笑,好像是从他们开始打赌那天起,呵呵呵呵,他敢打赌,那个女人肯定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看她最近的表现,真是逊毙了。像她那种追男人的方式,武大郎都会被她吓跑。
“你跟她道歉了没有?”
纪彬对这蓝田苦笑。“有啊,我道歉都道了几千遍了,你看看我的头,”他的头上有个大包,“这就是我最近一次道歉途中被她突然开门一脚踹到楼下留下的,吓得我都不敢再靠近她的门一米内。大哥,你不要笑了,帮忙想个办法吧,难道你要再在这个地狱里生活下去吗?”
纪扬一凛。是哦!最毒妇人心。这句话一点都不假。那个小洁,生气不给他们煮饭洗衣收拾房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就算了,居然还怂恿那帮因为乖了很久而精力过剩的恶魔党四处破坏邻里关系,害得他这两天因为给人道歉赔礼道得嘴皮起泡,鞠躬鞠得脖颈酸痛。好毒!好毒!不过没有关系,她继续这样下去对他只有利没有弊。
“我说老弟,她这样子卯足了劲地追求你,你当真一点都不心动?”
“心动?我吓也吓死了。你们打赌的事情我又不是不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怎么可以如此儿戏……她只不过是因为打赌才这么做的,我怎么会……”纪彬的声音越来越低。蓝田满怀同情地注视他。
“我就知道!”纪扬一个重拳把纪彬的脑袋砸进了膝盖缝里,“你的堡垒还是很坚固的,没有枉费大哥我为你付出的努力。你再忍耐两天吧,我们的救兵很快就会来了。”
“什么救兵?”
纪扬的眼角瞟着楼梯上偷偷摸摸的影子,笑眯眯道:“秘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打赌罢了,为什么她要这么生气?生气他拒绝她推开她时候的大力,生气他看到她的底裤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无动于衷,生气她居然在他面前落泪,她干吗要为这种事情生气?但是,她就是气,气得要死,气了好几天了都没有消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泡面,她干吗要这么虐待自己?不行,再这么气下去,她迟早会把自己气死掉,再不找样东西来消气的话绝对不行。
她跳了起来,双目炯炯放光。
这种时候呢,不用讲,也就是有人要倒霉了喔!
纪扬听见纪彬的房间里传来很大的噪音。很烦耶。“老弟,深更半夜的,拜托你安静点好不好?”再侧耳倾听,噪音消失了。很好,这才是乖孩子。纪扬满意地含笑入眠。
第二部分爱情水深火热(2)
第二天早晨,是个阳光明媚鸟鸣悦耳的好天气。蓝田穿着睡衣走出阳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他好像看到什么了。不可能吧。揉揉眼睛,再看,那个不可能还悬挂在那里。
“——嗨——好早!”他很辛苦地才能让自己比较自然地向那个不可能打招呼,而那个不可能则尴尬地看着他,没有办法回应。因为,他被裹在棉被里,像粒粽子一样吊在阳台外面。
一溜烟,蓝田冲回卧室套了件衣服,就跑到了隔壁的纪家。
“早啊,蓝田。”久违数日的神清气爽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蓝田环顾四周,好、好、好干净,好、好、好整洁好有秩序喔!东西都在该在的地方,畜生们看起来绅士是绅士,淑女是淑女,丝毫看不出来在过往的几天里它们犹如撒旦的化身。看来,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循着咖啡和培根的香气,他含笑走入厨房坐下。
“双面煎?”美丽的女子回头对他一笑。
“单面。谢谢。”蓝田回她一笑。
这个早晨的确又恢复了正常。
纪彬,你牺牲小我成全大家,你所做出的贡献,大家不会忘记的。
纪扬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啊!”他惊跳,因为发觉过往几日来每日面对的垃圾堆没有了。转目看见厨房里的两个人,“小洁,你总算消气啦?我说嘛,女人就要心胸宽大点,这样才可爱。”边说边坐下来,呜,终于可以享用久违的早餐了。说句良心话,这个女人性格虽然不怎么样,但手艺真是没话说,“蓝田,你干吗看着我,表情还这么古怪?”
“没什么。”
“神经兮兮。”纪扬白他一眼,开始吃早餐。
看来,他还没有发现他亲爱的老弟被吊在阳台外面的事实。有什么关系呢,他迟早会发现的。“小洁,你有没有发觉,我们家院子外边聚集了好多人。啊!不会是——”纪扬迅速转身清点牲畜的数量,哦,幸好,一只不少,害他还以为他家的东西又出门行凶,人家上门来北伐呢!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蓝田善良地提醒他。
“我才不去呢!”纪扬喃喃道,虽然没人出去闯祸,但是他这几天给人骂惨了,看见那些人就心虚。
“那随便你。”蓝田笑笑。那笑容看在纪扬的眼里怎么看怎么刺眼,“喂,你们两个在瞒着我什么?”他怀疑地梭巡两人间暧昧的眉目传情。
“让你自己出去看你不肯,关我们什么事。”
“出去就出去,谁怕谁啦!”纪扬一溜烟窜了出去。
“我说的没错吧,你有见过这么受不了激将的男人吗?”于小洁笑眯眯,心情好极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他下来?”
“等他——”
“于小洁——”暴吼声随着火箭般射进来的速度出现,“你、你、你为什么把我弟弟挂在外头?”
“谁让他不听话,把我惹火了。”于小洁耸耸肩,若无其事的嘴脸令纪扬全身的肌肉都在痒痒,“我警告你喔,你如果敢擅自把他放下来的话,我会让你死得很惨喔!”女人眯起了眼睛很奸诈很威胁地瞅着他。
纪扬打了个寒战,他领教了。这个女人的卑鄙无赖他在过往的几天内的切肤之痛里已经深深领教了。
“但是——”他苟延残喘为自己的血缘兄弟争取最后生机。
“没有但是!除非他向我求饶。”想起来就气,昨天晚上威逼利诱了一个小时,那只平日没什么自尊心没什么原则感的死鸭公,嘴巴就愣是像蚌壳,怎么都不肯向她低头,否则她怎么会到现在还把他吊在外头?气死人了!
“我认为,依我老弟的性格,你这样羞辱他,要他求饶,难了!”纪扬小小声地提供自己的意见,接到凶女人横扫来的一眼,识趣地闭上嘴巴。
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纪彬,你肚子饿不饿?”柔媚的声音将纪彬从昏昏欲睡中叫起,他睁开眼睛,眼前一张如花的笑颜。他哼了声,将头努力转过去。
“只要你跟我求饶,我就放你下来哦!我煮了很多你最爱吃的菜,有菠萝咕噜肉,千岛汁牛柳,蛤蜊炖蛋,芦笋炒培根……”她滔滔不绝地报着菜名,纪彬偷偷地咽了口口水,好想吃哦!而且,他的肚子真的好饿!但是,她这样待他,他说什么都不会原谅她,更何况是求饶!
昨天晚上吊他一夜,虽然裹在棉被里不至于受风寒,但是也足够令他为自己的窝囊窝火,今天一个早上络绎不绝的参观人众更令他无颜再在此地生存下去,一旦他脱离这个尴尬境地,他要立刻搬家!搬家!他都已经被她羞辱到这等地步了,她居然还好意思要他求饶?做梦!做梦!
“想不想喝水啊?”柔媚的声音继续招降。
纪彬舔了舔嘴唇,当然想,十几个小时滴水未进,他想喝水想得都要疯了。但是,如果她继续以求饶为条件的话,他情愿被渴死。
一阵颠簸。纪彬惊惶地睁开眼睛,她不会失去耐心了要把他丢下去吧,他如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天堂里怎么面对爹娘?
她没有把他丢下去,反而把他提了上来。好恐怖的臂力,嘿咻嘿咻的,就把他这个一百四十几斤的大男人像提水桶一样拎了上去。
“算了,虽然是在交战时刻,起码的人道主义还是要有的。”看他的嘴唇都干裂了,她也不是那么狠毒的女人,“喏,喝点水吧!”她把吸管凑到他的嘴边。他很硬气地将头别开。
“我说老板哪,人要生存呢,有时候太有原则太有骨气对自己可是没有半丝好处哦!”她啧啧摇头,“何必为了逞一时之快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情愿死了也不向你求饶!”他的声音都嘶哑了。
“哦——你终于肯跟我开口说话了!很好,有进步啦!既然你都肯放弃一点点原则跟我这个卑鄙的人讲话了,何不干脆顺便接受我这个卑鄙的人提供的水呢?”
“我——不——要!”他双目紧闭,双唇紧闭,像小孩子闹别扭。
于小洁笑了。你不要是不是?呵呵,偏偏,我这个人呢,最喜欢强人所难了!
“不要,是不是?”
“不要不要不要!”
“那好。你不要怪我占你便宜,我这是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哦!”
他还在揣摩她话里的意思,忽然间,唇上覆上了柔软的东西。他大惊,睁开眼睛,前方三厘米处,一双带笑的媚眼正对着他看。凉凉的舌在他干裂的唇上滑行,缓解了那上面的灼痛。久旱逢甘霖的渴望令他情不自禁开启双唇,于是那凉凉的舌便趁虚而入,他尝到了水的甘甜,在那舌尖退去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缠绕了上去,轻轻地吮吸。于是,简单的恶作剧发展成了缠绵的唇齿厮抵。她的舌柔软而甜蜜,令他欲罢不能一尝再尝,初时瞬间闪过要惩罚她的念头已经被专注的热吻代替,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口哨声嘘声笑声拍掌声将热吻的两人惊醒。他们居然吻得太过投入,便宜了楼下一群看热闹的闲人。
他怔怔地看着她,面如红潮。
她怔怔地看着他,微微气喘。
“你——喝水吧。”她将吸管递到他唇边,这次他没再坚持拒绝,顺从地就着她的手,将一大罐水喝了个精光。
“不要不要——要像刚才那样喝——”楼下围观的人拼命起哄。
咚!水壶从天而降,将一干人砸得四散奔逃。
“要不要吃点东西?”
纪彬看到阳台的桌子上果然有菠萝咕噜肉,千岛汁牛柳,蛤蜊炖蛋,芦笋炒培根,诱人地散发芳香。
一块牛柳夹到了他的嘴边。他瞅瞅她红潮尚存的容颜,默默地张开嘴。
她默默地喂,他默默地吃,怪异的气氛环绕在两人周围。
他将那些美味佳肴吃得一干二净,她拿餐巾纸替他擦拭嘴巴。
“很好吃。”
“谢谢。”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然后,她又将他吊到阳台外头去。
端着盘子下楼,纪扬靠在楼梯口对着她摇头。“不是已经消气了吗?还不放他下来?”
“谁、谁说我消气了?他还没有求饶呢!”她撞开他直入厨房。
呵呵呵,心虚了,心虚了!
晚饭时分,大管家再度端着精心烹调的食物上去招降,结果还是无功而返,食物呢?自然是吃光了。
偏心!纪扬扁着嘴划拨盘子里的生菜,给小弟吃那么多好吃的,只给他吃沙拉。那是对待俘掳应有的态度吗?
“想吃通心粉吗?”蓝田看着他扁扁的嘴巴,忍不住地笑。二十七岁的大男人,生气的样子像个小孩子。
“咦?你会?”纪扬的眼珠迅速亮起来。看看蓝田那双养尊处优的修长的手,他又有些泄气,“算啦。”他不想拉肚子。
美好的唇形上浮起抹浅笑,蓝田起身,边挽起袖子边走进厨房。
“你、你真的——”纪扬跟进去。
“不放心?”勾起的眼角笑眯眯地瞟了他一眼,纪扬心底一跳,不由退了一步。靠!笑得他心慌,男人耶!
其实从认识蓝田没多久他就觉得蓝田和一般人不一样,更正,是和一般男人不一样。他的举手投足间,好像多了点什么,比一般男人从容了点,飘逸了点,柔和了点,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被他的动作眼神勾过去,等你回过神来时,心里就会慌慌的。
就像他现在。
纪扬敛起了眉,从后头看着蓝田煮东西的样子。即使是在厨房里,他也有股优雅的味道,一举一动,无比从容自在,怎么看怎么就是舒服,好像他不是在这里煮面条,而是在舞台上表演。
“蓝田,你是做什么的?”他忽然问。
“陪别人喝茶。”他在蒸汽腾腾间捞通心粉,纪扬条件反射地夺过捞勺,“我来!”那双手怎么看怎么看都让人不放心,那么白那么修长那么晶莹,很容易烫伤的耶!
咚!捞勺掉进锅里,溅起一片水花,烫到了纪扬的手臂上。
“靠!”他跳起来,哇哇叫。
“不要慌,用水冲冲。”蓝田捉住他的手臂放到龙头下。
纪扬傻傻地看着鼻尖下柔软的发丝,他、他、他刚才在想些什么啊?蓝田是个男人耶!他怎么可以用那种形容词来想他?白?晶莹?纪扬起了身鸡皮疙瘩。
“我去拿药膏,你继续用水冲。”
“可是面条会糊掉——”
“通心粉没有那么容易糊的啦,傻瓜!”他笑盈盈地又飘来一眼,纪扬心底又是猛地一跳,慌忙闭上眼睛。不行,不行,那男人的眼睛会勾魂,连身为男人的他都会心跳,何况是女人!
“哪,坐到那边去上药,不要再来添乱。”蓝田将药膏丢给他,纪扬怔怔地接住,怔怔地走出厨房。
“你刚才说你做什么?”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蓝田说的话,“陪别人喝茶?”
“是啊,有什么奇怪吗?”热腾腾香喷喷的通心粉上桌,上面铺着奶油蘑菇牛肉丝,蓝田的脸在蒸汽后头有些模糊地笑。
纪扬傻住了。
原来,他是靠人养的。
可是,为什么是喝茶,不是喝酒?难道现在的伴游流行以茶代酒?不行,头好痛,好久没去声色场所,他居然落伍了。
第三部分浮动(1)
轰隆隆!一声巨雷将于小洁从床上炸得跳起来。
下、下雨了?!不会吧,白天还是晴空万里天高气爽,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天哪!下得这么突然又这么大,纪彬还吊在外头呢!
冲到纪彬房间的阳台上,靠,雨丝扫得她的眼睛都睁不开,好、好冷哦!
“纪彬!纪彬!”她探着头喊。他动了动,暴雨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忍着点,我拉你上来。”
“不要!”
于小洁愣了愣。她有没有听错?不要?
“你说什么?”
“我说不要!你给我回房去!我还没跟你求饶呢!”
该死的!她怒极反笑,这种时候居然还跟她来这套,坚持原则!豪雨冷如冰,他要得肺炎是不是?
“那你求饶啊!求饶了我就拉你上来!”
“休想!你给我滚回去!是不是想两个人一起得病啊?”
她是不是听到了关心的含义?于小洁发觉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眼珠转了转,她趴在阳台上看着他。“我呢,决定就在这里跟你耗着了!一直耗到你求饶让我把你拖上来为止,看我们两个谁能坚持到最后。放心好了,我身体好得很,谁会病倒还没定数呢!”
纪彬沉默了。
两个人对视着,暴雨打在身上脸上,又冷又痛,也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棉被肯定已经湿透了,他的身体包在湿透的棉被里铁定难受死,看他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她似乎隐约听到了叹息声。
“好啦,求求你饶了我,拉我上去吧!”他终于开口,语气不太情愿,但已经够了。
于小洁一笑,心头顿时舒畅万分,原来之前她居然那么紧张,自己都没有发觉。
三两下将他拉了上来,把他从棉被和麻绳的束缚中解救出来,她和他两个人都冻得全身发抖。“你终于肯求饶了喔!”她还笑得好不得意,“哈啾!”
“还说,你比我先感冒!”他也不示弱。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到两只落汤鸡,忍不住笑起来。
对面的玻璃窗里,蓝田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嘴角浮起丝苦笑。
“三十八度。”于小洁从纪彬嘴里拔出体温计看。
“三十八度半。”纪彬从于小洁嘴里拔出体温计看。
“我……我赢你。”于小洁笑得气若游丝。
“你们有病啊,连这个都要比!”纪扬没好声气地将两碗姜汤放在两人面前,深更半夜的把人家拖起来煮姜汤,这两个神经病居然还在耍宝,“你们这叫自作孽,活该!”
“关你屁事!”于小洁气若游丝,骂人丝毫不输人。
“关我屁事,是不是?”阴险的笑爬上纪扬的脸,“那么这碗姜汤,我倒掉好了。”
“啊——不要——”于小洁惨叫。
“大哥!谢谢你,你去睡好了。”纪彬出声,用眼神阻止他的动作。纪扬想了想,耸耸肩,将碗放下,上楼睡觉去。
“好过分,这样对待病人。”于小洁噘着嘴抱怨,没有觉察纪彬隐约含笑的眼眸。她的脸因为热度而红彤彤的,身体裹在毛毯里,只露出两只手前半部,小心翼翼地捧着姜汤喝,被烫了一下,伸着舌头嘶嘶地呼气。
像只猫咪。
好可爱。
他居然会觉得她可爱。但是,的确是很可爱。不是那种故意装出来的,像上次那种就让他难以消受。
“你看着我干什么?”她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你自己有一碗哦,不要指望我让给你喝!”我还比你热度高耶!没霸占你那碗已经够客气了。
“对不起,小洁。野餐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推你的。”
“算、算了啦,你也被我整得挺惨的,就算扯平好了。”讨厌,一本正经地跟人家道歉,害得人家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和解了?”他瞅着她,伸出手。
“和解。”她也伸出手,两只手握在一起,原来手与手相握的感觉居然是那么热。也难怪啦,他们两个全都发烧了嘛。
她抽回手,埋头喝姜汤,脸上的红潮一直蔓延到脖子里。
……
于小洁打着哈欠走下楼。
“你没事了?”纪扬看着她神清气爽的样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事啦,吃了两粒抗生素,蒙着头出身汗就退烧啦!我从来生病不隔夜的,有什么好奇怪的?”昨天还高烧到三十八度半的人——她是野兽!野兽比文明人更易生存。所以另外一个人现在还躺在床上等待退烧。
“蓝田,你在干什么?”蓝田呆在厨房里的事实令于小洁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谁都能和厨房挂上勾,就是蓝田不能。他的气质和厨房实在是不配。
“煮白粥。”他递来一笑。于小洁发觉他的眼睛下面有黑眼圈,好像没有睡好,“你没事了也不早通知一声,害我还煮了两份。倒掉算了。”
“你说的什么猪话!”于小洁眼疾手快慌忙抢过来,“我好了就不能吃啊?偏心!”
“纪彬呢?”
“他呀,手软脚软头昏昏,恐怕是下不了床了。”于小洁埋头吃粥,声音大得坐在一旁看报纸的纪扬皱着眉移到沙发上去。
“我帮他送上去好了。”
“谢啦!”反正大家都这么熟了,蓝田也从来没把自己当客人看过,无所谓啦。
把白粥一扫而光,胃填饱了,于小洁的精神也回来了。开始动手整理房间。
“纪扬,你会不会觉得蓝田呆在厨房很格格不入?”
“会啊,昨天他帮我煮通心粉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他那个人,看起来好像从来不需要自己动手做事情的样子,应该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没想到居然是做——”
“做什么?”
“没、没什么啦!人家的隐私少打听,很鸡婆啦你!”纪扬跳起来,奇怪,那个家伙怎么上去那么久,去看看!
“谁鸡婆啊你!”于小洁在吸尘器的轰鸣声中嘀咕,“明明是自己要说的,还赖到别人头上!”
纪扬悄悄地走到纪彬的门口,门虚掩着,从门缝里看进去,纪彬还在睡觉,蓝田坐在一旁。
然后——
纪扬捂住了嘴巴,眼珠瞪得差点夺眶而出。
蓝田、蓝田在吻纪彬!
他眼睁睁看着蓝田在他面前亲吻纪彬,他的身体却像冻结了般,无法动弹丝毫。
怪、怪事情!蓝田在偷吻纪彬,为什么他反而像做了贼一样,心脏怦怦乱跳?而且面红耳赤?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蓝田的侧脸宛如希腊神话里的美少年,长长的睫毛低垂,在深刻的五官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好美。
纪扬靠在墙壁上,脑袋里一团空白。
“纪扬?纪扬?”纤细的手指在他面前晃动也没能把他失去的魂魄召唤回来。于小洁双手叉腰,十分十分纳闷地瞪着他。
不正常!非常不正常。从十分钟前他失魂落魄地走下楼梯被她随手放置的吸尘器绊了一个大跟头居然没有发作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他不正常。往常的这个时候他都应该迷醉在街霸里,现在居然连电视都不开,遥控器也不摸,什么事情都不做,一声不吭,就这么傻呆呆地杵在沙发上,他刚才是不是被外星人抓去做试验了?
“小洁,”蓝田从楼上走下来,纪扬跳了起来,于小洁瞪了他一眼,有病!“我看还是给他找个医生来看看,他一直没退烧。”
“不会吧!”这么脆弱。
“你是野兽,不能要求别人都是野兽。”纪扬在旁道。于小洁一脚横过去,纪扬躲到了蓝田的旁边,“看,人用脑子,野兽才用爪子。”
蓝田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风情。纪扬像被烫了手般立刻放开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蓝、蓝田,你要不要喝点板蓝根?”
“为什么?”蓝田奇怪地瞅了他一眼。
“这里充满了感冒的细菌,你没有发觉吗?你的身体看起来又不是很好,好啦好啦,喝点预防也好。”纪扬不由分说拖了蓝田就走,蓝田投给于小洁一个“他怎么啦”的眼神,于小洁耸耸肩,回以一个“我也不知道”。
他刚才亲了纪彬,不要给传染了才好!纪扬想着,没有发觉自己居然没有因为自己的弟弟被个男人亲了而生气,反而在关心这个人的身体。
结果蓝田还是被传染了。看来纪彬身上的病菌可以做种子了,真顽强。
“纪扬?!你在干吗?”于小洁在厨房里看到了一辈子都不可能会相信的事实。
“没看见我在煮粥吗?”纪扬没好声气地横了她一眼。
“煮粥啊,我还以为你拆厨房呢!”于小洁不满地瞪着满地狼藉,“你确定你煮的东西能吃吗?”“又不是给你吃,你紧张个屁!”
“那就好,那就好!给谁吃呢?”
“靠!你不要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是蓝田啦,他被小彬传染了。”
“哦——你很关心他嘛!”于小洁笑得好鬼马。
“我、我哪有——你少恶心了!谁像你这么无情,大家好歹也相识一场,朋友生病了,关心一下不行啊?”
“我又没说什么,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哇,他居然穿着阿曼尼在煮粥耶!这个最宝贝他衣服的男人,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上一片狼藉啊!“喂,你就这样走啦?”这个被原子弹袭击过的厨房谁来收拾?看他头也不回的样子,于小洁认命地蹲下来清扫,谁让她是管家呢!管家就是负责给人擦屁股的。
“发生了什么事?”纪彬走进厨房。
“你大哥下厨啦!我问你,你跟你大哥感情好不好?”
“很好。”
“那么你生病了,你大哥有没有煮东西给你吃过?”
“没有啊。大哥对家事很不耐烦的。”他倒是理解万岁。
“那就有些奇怪了。”于小洁喃喃道。
“小洁,我肚子好饿。”纪彬抱怨,他生了两天病,都没吃到多少带油水的东西,“我要吃好吃的。”他有些撒娇的意味。
“你喉咙不痛了?”于小洁斜着眼睛看他。
“不痛不痛,真的不痛了。”他慌忙澄清,就怕她再让他继续吃粥。
“那你下次还这么虐待自己的身体吗?”媚眼还是斜着。
人家哪里有?明明是她的错,却说得好像全是他不识相。
他微微的不服气立刻让她看出来。“我那么做,完全是要教你一个道理: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算了算了,好男不与女计较。纪彬想起他被吊在门外那日里享受到的美味佳肴,口水有些丰沛。
“好,待会儿我们一起去超市,你要吃什么尽管说,我帮你做!”于小洁看在他反省了的分上,慷慨地原谅他。
“真的?”他的眼睛燃烧了起来,看得她的心跳停了一拍。二十七岁的大男人了,怎么会有这种小孩子表情?不过还是这样可爱一点好,想起把他吊在阳台外面时他死活不低头妥协的死硬样,真是把她气得够呛。
“小洁,纪彬,你们和好啦?恭喜恭喜哦!”
“小夫妻吵吵架就算了,下次可不要把男朋友挂在外头哦!”
“纪先生啊,身为男人,让让女人没什么不好的,何必吵得那么凶,不过,你这个女朋友可真是够厉害的,呵呵,和好了就好,和好了就好。”
早知道就不和他一起出来了。自从上次的阳台外挂人风波后,他们居然成了小区里的名人。一个超市兜下来,人山人海地来和他们打招呼。人家什么时候成了这个男人的女朋友了?
于小洁偷偷地瞅着纪彬,他正研究着两瓶调味品,其实,他长得挺好看的。鼻梁笔挺,睫毛长长的,嘴唇的轮廓线性感分明,虽然有时候有些秀逗,又有些倔,但是只要不惹毛了他,他还是挺温文尔雅又挺有教养的一个男人,下车会替你开车门,进门出门会让你先,又挺有钱的,人品也很好,生活习惯正常,烟酒不沾,这么完美的男人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交女朋友?
她猛然一惊。咦,她在想些什么呀?怎么会突然觉得她的老板是个完美男人了?完蛋完蛋,她不会是——
“小洁,你觉得这两种酱油哪种比较好?”他一回头,正好碰到她怪诞得好像看见怪物的目光,“你干吗这么看着我?”他纳闷地问。
“没、没什么?人家哪有在看你,只是凑巧罢了,你少过敏了!”她越撇越不清,越描越黑,越看他怀疑的眼神越心虚,一手夺过他手里的一瓶酱油,“这个就可以啦,回家啦!”
“但是,我还有很多想吃的菜没有买齐……”
“你吃得了那么多我还煮不了那么多!你想累死我啊!剩下的下次再买啦!”拖了他就走。
第三部分浮动(2)
“嗯——纪扬,那个,我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纪扬怀疑地溜了她一眼,目光再度回到正在和纪彬下棋的蓝田身上。
“那个——那个——”她前所未有的期期艾艾模样终于引得纪扬正视她。她那个样子,不会是——呵呵,如果是的话,那接下来可好玩。
“你想问什么?是不是关于纪彬的事情?”他坏坏地故意稍稍提高了声音,她慌忙扑过来一把盖住他的嘴巴,“你小声点会死是不是?”
宾果!纪扬的嘴角开始朝上裂。
“如果是关于纪彬的事情,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和他从幼儿园到大学,不光家里没分开过,连学校都没有分开过,你说,还会有谁比我更了解他?”
“那——”往日豪爽得过头的女子居然开始绞手指,看得纪扬肚子里暗笑得打结,“你知不知道,纪彬他——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有。”
啊?真的有啊?虽然多少有心理准备,于小洁还是难以控制表情上的痴呆状态。真的有啊!奇怪,她这么失落做什么?他交没交过女朋友,她这么失落很不正常耶!
“那——后来呢?”
“后来她出国念书啦,但是他们两个还是有经常保持往来哦!她可是很放心小彬的,小彬这么老实正派,绝对不会背着她和其他女人搞七捻三,你也看得到啦!”纪扬瞟着于小洁越来越难看的表情,暗叫爽啊爽!“否则,你以为,小彬这么好条件,身边怎么从来没有女人出现过?是不是?”
“蓝田,该你了。”纪彬奇怪地看着蓝田,他好像心不在焉的。
“哦。”他漫应了声,随手放下一子,“你大哥和小洁好像相处得挺好。”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纪彬朝那方看了眼,看到大哥和小洁的脑袋都快顶在一起了,两个人正窃窃私语着什么,看上去的确非常的融洽。
咦,那两个死对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大哥在笑,笑得好不开怀,于小洁拿手捏他的肉,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打成一团。
“他们一直是这样的,打来闹去——”他忽然觉得说话有些困难,胸口闷闷,对面前的棋盘失去了兴趣。眼光不由又朝那里飘。
蓝田的低叹将他的目光拉回。他看到蓝田脸上淡淡的失落。“蓝田,你对小洁——”他有些迟疑,对喔,当初蓝田第一次上门时送了好大一捧花,虽然花后来送给谁没有搞清楚,但是,他应该是来追求小洁的吧!但是现在看起来,小洁和大哥又——唉!
“我没事,我们继续。”蓝田笑笑。
但那笑容看在纪彬眼底却变成了力持若无其事。
经蓝田点提,纪彬发觉自己的目光不知不觉就会随着小洁和大哥跑。
大哥好捉弄人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但是,也没有见过他对一个女孩子这么、这么——这么什么他自己也讲不清楚,反正呢,无论大哥和小洁是在斗嘴也好,斗殴也好,他的心里就不太舒服。小洁对待大哥的态度好像也不一样,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像对大哥一样把他压在身底下打?女孩子耶!如果不是很亲密的态度,会有这么密切的身体接触吗?
“小彬,你发什么呆?脸色好像也很难看。”
“大哥,你怎么可以踢小洁的屁股?”纪彬的脸的确臭臭的。
纪扬愣了愣。“谁让她先踢我的?”
“你!”纪彬气急,拍了下桌子,走了。
“这臭小子,发什么神经!不就踢一下嘛,心疼啦?”纪扬笑骂。整天眼珠子都在小洁的身上,他那点心思他还看不出来吗?不行,他必须打电话催催,否则,那个赌他弄不好会输了。
正转着念头,见蓝田走进来,不由自主地就眉开眼笑地迎上去。哦,蓝田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耶?虽然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两样,但是他就是能够看得出来这小子平静的相貌下,脾气其实挺大的。大家都那么熟了,了解也是正常的是不是?
“小洁刚才跟我哭诉你踢她的——那里。”那种屁股之类的词实在吐不出来。
“喝!她挺卑鄙的嘛!开个玩笑也告到你那里去。”纪扬勾住蓝田的肩膀,不以为意地笑笑,“倒是你怎么了?我觉得你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哦!有什么心事?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除了向小彬告白一事。他在心底暗暗加上句。
“我有吗?”蓝田淡淡一笑,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
没有吗?没有才怪。他越是云淡风清越是让人不放心。
纪扬跟过去。“大家都这么熟了,我还看不出来吗?被人欺负了?”有可能哦,他做那种工作,不被吃豆腐简直是天方夜谭。想到有人对蓝田毛手毛脚,纪扬忍不住怒意翻涌。
“怎么会?”他还是笑得淡淡的,倒了杯茶端起来喝。
纪扬盯着那双优雅的手,有些失神。
“蓝田,我不是喜欢干涉别人的人,你应该明白,但是,你那工作,如果做得不开心,还是不要做算了,依你的才智,应该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蓝田讶异的眼眸在他认真的脸上兜了圈。“我没有不开心。”
“是、是吗?”他听他如此回答,心底竟有些失落。
“你和小洁是不是太亲密了点?”蓝田的口吻淡淡的,仿佛很随意问了句。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亲吻纪彬,纪扬真要以为他那口吻里带了点酸酸的味道。蓝田和小洁?不会不会,蓝田喜欢的是纪彬。
“咦,蓝田你还在啊,不是说有事要出去吗?还好我多买了东西,留下来吃午饭?”于小洁大包小包采购归来。
“对方临时有事改期了,有什么好吃的?”
“酸菜鱼,要不要吃?”
“好啊,我最喜欢了。要不要帮忙?”
“你帮忙吃就行了。纪彬呢?”
“我在这里。”纪彬出现在楼梯口,皱着眉,脸色有些不悦,“小洁,你说好带我去超市的,结果自己跑掉,你很不讲信用耶!”
“我哄哄你的你也信,真是有够蠢!”于小洁皱着鼻子朝他做鬼脸,“你这个贪吃鬼,每次带你去都要买好多东西,煮得我半死!我才没那么笨呢!”
“有人捧你的场,给足你面子,你还i得二五八万的。”纪扬凉凉道。
咚,一条黄瓜砸到他脑袋上。
“你每次有少吃吗?大胃王,还好意思说!”
纪扬对蓝田耸耸肩。“你看到了,每次都是她先动手的,不关我事哦!”眼看番茄又要袭击过来,纪扬好汉不吃眼前亏,慌忙双手过顶,“好好好,小洁圣母皇太后,您老赶快去煮饭,小的口水都流了一地。”
“你很喜欢逗她。”蓝天淡淡笑着瞅着他,瞅得纪扬有些心虚,奇怪,他心跳个什么劲啊?
“谁让她这么没有深度,随便一拨就会跳起来。喂!你有没有看见?”他跳起来。
“什么?”
“纪彬啊!他进厨房干什么?”
“帮忙。”
“帮、帮忙?!”那个生下来就没有下过厨房的老弟,在厨房帮忙?帮什么忙?
“已经有好几天了,你没发觉吗?”蓝田好笑地将他僵硬的手指拉回来,“你不会是在吃醋吧?”“我吃醋?”纪扬失声大叫,“吃谁的醋?”
“纪彬好像对小洁有好感。”
这个他早就看出来了,还要你来说!我看吃醋的人是你吧!纪扬闷闷不乐地在蓝田身边坐下来。
“我问你,蓝田,如果,我是说如果哦,你要是爱上一个人,但是由于某种原因,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我若喜欢上什么人,没有什么原因可以阻止我和他在一起。”
纪扬看着蓝田俊美平静的脸,讲不出话来。唉,怎么办啦,看来蓝田对小彬是不会死心的,而小彬对小洁又——哎呀,怎么这么乱啊!头痛。
“你有喜欢的人吗?”他忍不住问。
“有。”蓝田深邃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投注在厨房方向,那里,于小洁正夹了块土豆吹气,纪彬在一旁张着嘴等小洁将土豆放进他的嘴里,好满足好开心地边笑边咀嚼。他好像还想吃,于小洁摇头,踢了他一脚,好像想将他赶出厨房,纪彬死皮赖脸地赖着不走,小洁跺脚鼓腮也没有用,只好让他去。
“他们两个好像也很亲密。”蓝田喃喃道。
纪扬担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对了,你好像和我说过,你和小洁有个什么赌在打,是什么?”
“是——”
“纪——彬——”女子尖锐的声音划碎满室温情的家居气氛,划碎了纪扬面对蓝田满是感兴趣的脸时蓦然的心跳加速,划碎了厨房里纪彬偷吃东西的动作,将所有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到了门口——那里,站着一个背光的修长的人影,拎着一只旅行箱。
咚!纪彬手里的酸菜掉在地上。
咚!修长的人影丢掉旅行箱向他伸出手,充满傲慢的声音在道:“我考虑好了,回来做你的女朋友。”
咚!这次换小洁手里的炒菜勺掉落地上。
第三部分管家和女友(1)
“娜娜、小洁。小洁是我们的管家。”
娜娜的目光在小洁脸上停留了片刻,飞起一抹笑容,“纪彬,你眼光挺好,找了个这么漂亮的管家。”那目光别有深意的样子,真令人不舒服,“不知道干起活来是不是和脸蛋一样漂亮哦?”
于小洁伸出去一半的手僵住,缩回来。
敌意!她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纪彬的女朋友身上嗅出了明显的敌意。好啊!既然她连初次见面都无法保持和和气气与风度,她也没有必要跟她太客气。
电花四溅,滋滋滋——
“嗯咳!”纪彬咳嗽了声,继续介绍,“这位是蓝田,邻居。”
“你好。”蓝田迷人斯文的笑容适时切入波涛汹涌的暗流,成功地将娜娜的目光引了过来,并且在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上足足逗留了一分钟。
“呃,娜娜,你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一定累了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来、来!”纪扬将有些花痴的娜娜拖走。这女人,死盯着蓝田做什么,她的目标应该是纪彬才对!
“嘿嘿、嘿嘿,我去煮饭。”小洁干笑,讪讪地撤退。
“小洁!”纪彬拖住她的手臂,“抱歉,她的脾气就是这样,她没有恶意。”
是哦是哦,她是你的女朋友你当然这么说,你会替她说话也是正常的。
“我知道啦。”她笑笑,甩开他的牵制,力道略显大了点,转身进厨房,将门砰锁上。
该死的!没有恶意!没有恶意那算什么?当她白痴啊!气死人了!他那是什么狗屎眼光嘛,挑那种女人做女朋友,差劲死了!他找什么人做女朋友又关她什么事?她在这里生什么气啊?!
不对!脑中灵光一现,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脚跟一转,开门冲出厨房,将纪彬撞了个团团转,正好纪扬从楼上下来,眼前一花,就被阵龙卷风卷走了。
“你老实告诉我,那个女人是不是你找来的?”后花园里鳄鱼池前,于小洁叉着腰兴师问罪,“拜托,找也找个好一点的嘛,上次那个已经够差劲的了,这次这个更差劲,i得二五八万似的!你和我是为勾引你老弟在打赌,但是,你这样糟蹋你老弟,你良心过得去吗——”
“小洁,她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小彬的女朋友。只不过我稍微扭曲了点事实,事实是,我弟弟暗恋她已经很久了,从高中就开始,她也知道小彬暗恋她,一直没有同意,现在她想通了,决定回来当小彬的女朋友。”
小洁呆掉。
碧绿的鳄鱼池里,咕噜噜翻上来几串泡泡,鳄鱼绿绿浮上来,看了看池边变成化石的女人,叹口气又沉下去。今天又没得吃了。这年头,连畜生都要懂得察言观色才能生存得下去。
哎——
有一种人,你即使是给足了她面子,她还是会对你怀有深厚得令你恨不能咬她一口的敌意,所以对这种人,你没有必要浪费精力去和她交好。
娜娜就是这种人。
乒乒乓!厨房里再度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
“她的心情还是很不好吗?”蓝田小声问纪扬,这种显而易见的发泄式举动已经持续三天了。
“还用说。”纪扬耸耸肩。自从娜娜来的那天中午起,纪彬就没在家里吃过一粒米喝过一口水。人家暗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在一起的机会,当然要两人世界独处,那个女人怎么这样子,天天摆脸色给他看,害得他听到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就心惊肉跳,迟早出心脏病。
纪扬偷偷地瞄了蓝田一眼,在心底衡量,如果他开口到蓝田家请求避难,可能性有多大。
蓝田撑着头,脸色有些忧郁。“对了,上次我问你,你和小洁在打什么赌,你还没有回答我。”
纪扬心里咚地一下停拍。
“你怎么了?”蓝田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正瞅着他,纪扬的心开始跳,跳得又太快。
“那个——这个——”要他怎么跟蓝田说,说他和小洁打赌谁能够先得到纪彬的心?在他已经知道蓝田对纪彬的心意之后?
“很为难吗?”蓝田善解人意。
“是、是、是。”纪扬松了口气。
“可是,我想知道。”他的眼神魅人。
“我和她打赌谁先掳获纪彬的心,娜娜是我找回来的。”纪扬脱口而出,然后恨不能咬断自己的手指,在看到蓝田眼里的光彩一暗以后。
“原来如此。”蓝田嘘出口忧郁的气。
“原来如此。”第三个声音加入。
“哇!”纪扬跳起来,这次真的吓出心脏病来了。
“哇什么哇!做贼心虚!”于小洁从偷听的沙发后站起来,没好声气地白了纪扬一眼,“就知道是你搅的鬼!怎么会平白无故掉下个女人来。”脑袋一转,她巴在蓝田的脖子上,很马屁的样子,“蓝田,还是你最好,帮我套这个奸人的口风。”
“不客气。”
“你、你、你……”纪扬眼珠瞪得好大,“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吃醋了?”于小洁得意洋洋得令人恨不能咬她几口。
“你胡说什么?”纪扬瞟了蓝田一眼,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脸不由红到了脖子,“我警告你哦,这次的娜娜可没有上次那个那么好对付,她的体力和坚韧性绝对不是一般女人可以比拟的,况且,小彬真的暗恋了她很多年,于小洁,你输定了,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长笑,却发觉于小洁和蓝田开始开电视开DVD开音响观看《蜡笔小新》。
“喂!别人讲话给点注意好不好?”没人理会他。
“我们回来了——”
一听到那个声音,于小洁的眉毛马上竖了起来。
“小洁,你不用这么用力地瞪着电视吧!”蓝田在旁轻笑。
哗啦巨响不绝于耳,吵死了。
“纪扬,外边还有很多,你帮我搬一下,谢谢。”
“买了很多东西嘛!”蓝田回身轻笑着与娜娜打招呼。
“是啊,累死我了。下午还要出去,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买。”扑鼻的香气伴着娇声娇气飘了过来,眼角余光印进一条蓬蓬的大花裙摆。
“考!”于小洁跳了起来,“你在这种地方穿这种裙子干什么?”太夸张了吧,又不是去参加跳舞比赛。看看她,上身一条无袖高领的紧身衣,长长短短地挂了几串红色项链,底下一条蓬得好夸张的红色大花棉布裙,长筒皮靴的鞋跟又细又高,将那女人趾高气扬的神态衬托得更加完美,更加令人憎恶得咬牙切齿。
一回头。“考!”她这次跳得更高更激烈,把旁边的蓝田吓得朝后退了好几步,“你、你、你——你买那么多东西——”天哪,她把整个女装部全搬回来了。这个女人是个超级疯狂的采购狂!
“借过。”一堆移动的箱包后头,纪彬的声音传出来。等了片刻,不见前面挡路的山有任何动静,他努力地探出头来,看见一脸阴霾的于小洁叉腰杵在前方,凌厉的眼神令他有撒腿逃跑的冲动。
“这就是你们今天上午出去的成果?”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前方正对她鼻尖的是两个LV的包装盒,下方十五度角方向是四五个CHANEL提袋,还有隐约露出的爱马仕的一角,还有BURBERRY今年最流行的格子淹没在里头,于小洁的眼神越来越凌厉越来越恐怖,看得后头跟进的纪扬寒毛直竖,赶紧掉头出去,改道从厨房遁进来。
“是……是。”纪彬额角滴下冷汗来。
“还不止这些呢!”娇滴滴的声音掩盖过来,靠在纪彬的肩膀上得意地斜睨着她,“外头还有辆FERRARI360MODENA,要不要看一下?”
“法拉利?”于小洁的尖叫声让方圆几百里的屋顶都扑簌簌地朝下掉瓦片,“你给她买法拉利?”“乡下老鼠,大惊小怪!”娜娜从鼻孔出气,“不过二十几万——”
骗鬼啊?法拉利二十几万买得到她去跳楼给她看!探头出去,看见神似尼古拉斯凯奇在《勇闯夺命岛THEROCK》里头撞毁的那辆法拉利,于小洁的脸色更加难看。
“英镑。”纪扬在她背后悄声吹气。
令人窒息的沉默。足足有一分钟于小洁都在大喘气兼快速心算。二十万英镑等于——两百五十几万!两百五十几万?!
“嘿嘿!”她开始冷笑,纪彬悄悄后退,捧着不敢放下的层层包装盒,“老板,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有钱,嘿嘿。”自己开十万的国产车,住他大哥名下的房子,却让女朋友开两百五十几万的法拉利……“不要怪我没有警告你,娜娜,你住在这种中产阶级的社区却开这种富豪阶级的跑车,小心被人跟踪绑架,反正没有关系,你男朋友有的是钱,到时候大不了将你赎回来就是,运气好点的话吃点皮肉苦,再差点了不起给绑匪轮奸轮奸,最怕的是钱给了还给人撕票,啧啧啧,可怜啊,年纪轻轻为一辆法拉利送了命——”
“你、你不要妖言惑众!”
“我没有妖言惑众!我只是要拜托你,你自己惹祸也就算了,不要连累我们,我们可都是穷人,开不起法拉利也没有钱付赎金——”
“小洁,你不要再吓娜娜了,这里的治安很好的。”纪彬在娜娜脸色苍白的时候忍不住为她出头,这下真是掉进了飓风口,原本还算平静的于小洁顿时火山喷发。
“我有吓她吗?你哪只眼睛看到哪只耳朵看到听到我吓唬她?有这个必要吗?在这种只需要一根排气管就足够的地方开法拉利,你不是钱多得没处用就是傻呆了,你有没有脑子啊,如此放纵这个女人这样下去,你有金山银山也迟早给她挥霍光!我看她根本就不是回来做你的女朋友,她根本是被你的仇家收买了来整垮你的!这种女人你都要?你是不是脑袋搭错了?你猪啊你?”暴龙步步进逼,纪彬节节败退。
“喂,动口不动手,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的事情?”娜娜过来救纪彬,“我喜欢法拉利,他高兴买给我,关你什么事?”
“你做人家女朋友的,有点分寸好不要,你把他搞穷了,你跟他讨饭?”
“要你管!彬,我们走!”娜娜头发一甩,拖着纪彬走人。
“纪彬,你忠言逆耳,吃亏了没人同情你!”于小洁追着喊。
“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拿感情来打赌!”娜娜冷哼。她怎么知道?于小洁哑言。
“你知道吗?”蓝田和纪扬并肩而立,从头到尾地看着,“女孩子刚认识一个男人的时候,会大肆挥霍男人的钱,以测试他是否小气,而当她决定要和他发展结婚关系后,她反而会为这个男人精打细算。”
“那么说,娜娜和小洁就是分别处于两种阶段。”不会吧?纪扬才不信。那个女人怎么会对老弟有感情?充其量也不过是……戏弄。一定是。
“蓝田,你要帮我。”于小洁脸色铁青过来。
“好啊,有什么我可以帮忙?”蓝田似乎很愉快。
“和我一起跟踪他们。”
“不会吧?”纪扬大叫。为什么要拉上蓝田?
“我不会认输的!纪扬,你给我等着瞧!”纤纤玉指点在纪扬的鼻尖上,于小洁意气风发,“你激起了我的斗志,这个游戏我会好好跟你玩到底。”
“我也要去!”
于小洁斜眼。
“你知道啦,娜娜这个人,她要去就要去最贵的地方,带上我,我帮你买单。”
“我为什么要接受敌人的资助?我为什么要带上敌人去侦察敌情?”
“你如果付得起账单的话,我也无所谓啦。”
“我可以帮她付。”蓝田笑道,好笑地看见纪扬开始咬牙。
“你和蓝田单独去,到时候小彬以为你和蓝田是那种关系怎么办?加上我,被发现了,还可以说我们一起出来玩,有什么不好?”
“男女之间就没有纯粹的友谊吗?”
“你要相信有,我也没有办法。”
“你——”
“好啦,让他去吧,你讨厌他可以,呆会儿狠狠地点最贵的东西,OK?”
“蓝田,你这是在帮我吗?”纪扬哇哇叫。
“你若不满意,那就算了。”蓝田笑吟吟道。纪扬瞪着那张笑得似天使般的俊容,只能认输。
娜娜和纪彬果然去了很贵的地方。幸好三个人见娜娜出门时的打扮,聪明了一下,换了正式的衣服,否则连这个门都进不来。
“有没有搞错,一杯矿泉水就要五百块?”小洁的脑袋埋在菜单后面哀叹,纪扬慌忙捂住她的嘴巴。
“你小声点啦乡下妹,五百块给你喝算你福气啦,一般人想进这种地方喝五百块一杯的矿泉水还没这个机会呢!”要不是他有这个俱乐部的会员卡,现在他们三个就不是坐在这个墙上全是卢浮宫级油画屁股底下坐着的媲美德国皇帝宫殿里价值连城的凳子耳边音乐潺潺满目全是衣香鬓影的上流社会的地方吃东西,而是在门外喝西北风!
于小洁逡巡了菜单一遍,虽然蓝田说可以点最贵的东西来吃,但是那个五万一份的龙虾,还有三万一客的牛排,还有十八万一瓶的红酒,光数零有几个就数得她头晕了,她实在是点不下手。
“我、我一杯矿泉水就够了。”她最终艰难地决定。
“再给她一份黑胡椒牛排,我要龙虾沙律加烤小牛排加皇家红茶,谢谢。”
“蓝田你干什么?很贵的!”于小洁紧张地想拦住他已经来不及。
“反正他买单,你怕什么?”蓝田似笑非笑斜睨纪扬一眼,“你也难得来这种地方,光喝杯矿泉水不是很遗憾吗?”
“但是,”于小洁心还在滴血,“十几万吃一餐饭,好浪费哦。”
“她心痛你的钱,”蓝田凑到纪扬耳朵边上悄语,“难不成,她对你也有意思,结婚的意思?”
“扑!”纪扬嘴里的冰水喷洒出来。一旁的侍应慌忙上前单膝跪下,递上擦拭的软巾。
于小洁没空理会他们两人的窃窃细语,她的注意力全被纪彬那桌吸引过去。菜上上来了,两个人要点那么多做什么?全是看上去就好贵的东西,还开了酒!天哪!这顿饭没有几十万是搞不定了!浪费!浪费!呜,好心痛!
第三部分管家和女友(2)
“那瓶酒是1965年份,按这里的价格,起码要三十万。”蓝田在她耳边悄声评论。
于小洁的脸青了一半,并且不断抽搐。
太、太过分了,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嘛!简直是花钱的碎纸机,那个大傻冒到底在想什么?真是气死人了!
于小洁气狠狠地屠杀着盘子里三万块钱的牛排,眼睛粘在那方,美味的牛排在嘴里形同嚼蜡。“哪里不能吃饭,非要到这里来砸钱?”
“这里是全世界最著名的俱乐部,捧着钱等着进来砸钱的人从南极排到北极哦!要进这个门,光有钱还不够,还要论家世论背景,筛选的严格程度,不比竞选总统轻易。”
“哦——那么请问纪大哥,您的家世背景到底如何惊人,居然能够挤进这个狭小的钻石社交圈?”
“还不托我老弟的福。”
“他是谁?王公贵族?”
“差不离啦!”纪扬笑眯眯地品尝着鱼子酱,“他呢,有一打干妈干爹不是国王王储,就是王后公主,所以他有一大堆勋章,还有几个爵不爵的封号,你说他有没有资格进这里?”
“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
这么夸张的人物居然住那几十万一栋的中产阶级楼房,开十万块一辆的国产车,平时最喜欢的甜品就是和路雪两块钱一根的转转时空,像他这么随便地生活着的人,打死于小洁也无法将他和眼前不远处那个身着礼服风度翩翩正在浅尝红酒的男人联系起来。
如果娜娜没有闯进生活里,他永远都是她眼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呃,一个还算挺俊美的普通男子。
“意识到差距了吧?”纪扬幸灾乐祸,“凤配凰,麻雀配乌鸦,你永远无法像娜娜这样安然地享受这种生活。”
“你的意思是,我也要像那个女人一样大肆挥霍他的金钱才算跟他搭配?”于小洁咬牙。
“NO,NO,NO,其一,你是谁?你只是他的管家,不是他的女朋友,你没有资格。其二,我给你五百万,你会在一天里把它用光吗?你不会,而娜娜会。说实话,如果我们不是在打赌,我倒比较中意你做小彬的老婆,至少我不必担心小彬有日会破产。”
如果不是心疼手里的矿泉水是五百块钱一杯买来的,于小洁真的会把水泼到纪扬的脑袋上去。
娜娜在桌子底下用脚挑逗纪彬,娜娜的手指在纪彬的手臂上搔来骚去,娜娜的红唇在纪彬的唇上蜻蜓点水……
“看不下去了,走啦!”于小洁丢掉餐巾,霍然起身,带到了水杯,哗啦啦一声响把众人的眼光全引过来也就算了,连带娜娜和纪彬的,于小洁的脸顿时烧了起来。
“原来是你啊,小管家,你怎么混进来的?”娜娜娇声笑道,飘落了过来,“这里可不是你来的地方哦!”转眼看到蓝田和纪扬,“原来是你们两个啊,难怪。”
“小洁,大哥,蓝田,来了怎么不一起坐?”纪彬心无城府跟过来。
“不了,我们要走了。”于小洁像做贼被捉到,快快地想逃跑,却被蓝田一把抓住,顺势揽到了怀里,那举动要多亲昵就有多亲昵,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谁说要走了?”他笑吟吟地瞅着娜娜,下巴顶在小洁的脑门上,娜娜的脸色微变,“打扰你们约会,真是抱歉。”
“你——”娜娜眼珠转了转,“你不会是来跟踪我们的吧?”
于小洁翘起小拇指掩唇而笑。“跟踪?呵呵呵呵,你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做那种无聊的事情?你没有看见我和蓝田在约会吗?”话一出口,她就恨不能拿拳头堵住自己的嘴巴。逞口舌之快了吧!好啊!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虽然懊丧,但是在娜娜炯炯的目光下她还是故意装出幸福得要死的表情,尽管心底是懊丧得想把自己先吊死再用盐腌然后再剁碎了去包包子卖给狗吃!
而最令她懊丧的是纪彬的沉默。他一直盯着她。那种目光令人心惊,呃,确切点讲是心虚。他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看得她好心虚。他那种眼神,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震惊?
她和蓝田?
纪彬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面前的她是如此美丽,经过刻意的打扮,但是这种刻意又和她当日为他所做的那些截然不同。玲珑的身体裹在黑色礼服里,脚下蹬着细细的高跟鞋,令那原本就美丽非凡的小腿线条更加纤美诱人,盘起的长发令那管美丽的脖颈格外优雅。她很重视今晚的约会,应该是这样,她才会如此刻意地让自己如此美丽。他看得出来,这里许多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流连,如果不是俱乐部规定不允许向有男伴的女子搭讪,她早就是全场的焦点。
女人的美丽是为心爱的男子而散发的。她平日里总是穿得很随意,虽然美丽,但是却不像今晚如此光芒四射。他的心微微地抽痛了起来。他在妒忌。他居然在妒忌蓝田。这种妒忌是如此强烈,强烈得令他心惊。他不敢开口,怕一开口,表面伪装的镇定便会崩溃,崩溃在那双美丽的含着审视意味的黑眸里。
“蓝田,走吧,吃也吃饱了,我们不是还有其他节目吗?”她想离开这里,一辈子没有这么渴望从一个人面前消失过。但是在他那默默的注视下,她想让自己人间蒸发。等不及蓝田的反应,她的身体已经违背要完美退场的意志,自动转身逃走。
“她怎么了?”纪彬怔怔地凝望着那抹穿着黑色礼服的背影,露着白白优美的背部消失而去,怔怔地问蓝田和纪扬。她、她还穿着细细的高跟鞋,跑那么快,不要扭到脚才好。
“没什么?你们继续,我们还有其他节目要赶时间,先走了。”蓝田和纪扬也快速闪人。
“你不觉得,她跟那两个男人的关系都很暧昧吗?你有见过两男一女约会吗?”娜娜媚颜眯眯地笑道。纪彬的目光却还怔怔地,没有回答她。过了片刻,他才如梦初醒,“娜、娜娜,你自己开车回去,我忽然想起有事,先走了。”
“喂——”娜娜还没有来得及发嗲,纪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样追出来,把娜娜一个人丢在俱乐部里,明知道不对,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脚,自己的关心。她的骤然离开仿佛带走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他急切地想从她身上找到那个答案。
匆匆跑出俱乐部,他看见等车位只有纪扬和蓝田。
“小洁呢?”
“她可能自己先回去了。”
“可能?怎么会这样?你们两个带她出来就应该安全地把她送回家,现在她不见了,你们怎么还可以这么轻松?”
“你那么激动作什么?你还不是把娜娜一个人留在里头?”
“她、她不一样啦!总之——你们先回家,我去找她!”
“纪彬呢?”娜娜杀气腾腾地杀出来,纪彬早就无影无踪了。
“没看见。”蓝田和纪扬耸耸肩,“一起回家?”
“不要!”娜娜大发小姐脾气。
“不要算了,你自己小心,我们先走了。”接过泊车小弟的钥匙,蓝田和纪扬双双上车。
娜娜瞪着那辆绝尘而去的车子,不敢相信他们真的就这样子丢下她不管了,先是纪彬,再来是这两个男人!
“啊——”她气得发狂,把手袋扔在地上拼命踩。
“哼!会花钱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是喜欢过我习惯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对?我就是喜欢个能够跟我一起吃大排档的男人又怎么样?什么世界嘛!挥霍浪费成了优点,勤俭节约倒成了犯罪?小妹!再给我一碗!”
穿着露背性感晚礼服的美丽女子坐在路边摊上,一边骂一边狠狠地很难看地吃着东西,一双断了跟的高跟鞋丢在一旁,她赤着雪白美丽的脚,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看什么看?有规定不能盛装来吃路边摊的吗?”路人甲多看了她片刻,立刻成了她发泄的对像。
“小洁。”隐忍的叹息里含着些好笑的成分,路边摊上再度多出一个盛装者,“可以坐吗?”
小洁哼了声:“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这种大少爷来的地方。娜娜呢?”她张望,没有发觉娜娜的踪迹。
“我让她先回家了。”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在旁边坐下,“你这样跑出来,我不放心。”
“谢了。我不值得你关心,我只不过是你的管家而已,你该关心待会回家娜娜会怎么跟你算账才对。”她酸溜溜的。
“你——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
“臭、臭美啊你!哪个会生你的气!”她叫起来,在看到他含笑的双眸时心虚地脸红起来。
“我肚子饿了,帮我也叫一碗吧。”他撑着头欣赏她的脸红。
“你不会是——哗,你刚才点的那么多贵得要死的东西居然没有吃饱你,还跑来吃路边摊。这么浪费,小心遭天谴,哼!”
“没办法,”他无奈地摊摊手,“你也看到了,那里的东西虽然贵得足够让大象吃饱,但实际上分量少得只能喂小鸟。”
于小洁瞪着他,他也满脸认真地瞅着她,直到她忍不住笑出来,他才绽开笑脸。“好不容易,你终于笑了。”
“你也知道那里的东西贵得离谱还去摆阔,活该。小妹,给他一碗馄饨。”她横了他一眼,边数落边塞了双筷子到他手里。
木柴的星火在昏暗的路灯下轻飘飘地飞扬,馄饨妹妹坐在一旁安静地包着小馄饨。
“再来一碗!”他很快吃完第一碗,雪白的衬衫袖口被桌子弄污了。
“你知道这个碗上面有多少细菌吗?你看到那个大桶没有,所有的碗都在那里过一下就拿出来用,都没有消毒过耶。”
“我已经吃了你才警告我。”他皱着脸的样子像个小孩子。
“你小心拉肚子。”
他继续吃第二碗,吃得很起劲。
“得传染病。”于小洁恶毒地预言。
“你也吃了。”
“我是贫民,你是公子哥,层次不同,怎么比较?”她做出很不屑的样子。
“你明知我不是。”他低声道。
于小洁看着他,他的眼睛很清澈,很少有男人的眼睛会这么清澈。他太专注地看着她,令她尴尬起来。
“你干什么?”他忽然的靠近令她吓了一跳。
“别动,你脸上有胡椒粉。”他掏出手帕要替她擦拭,被她眼明手快夺过,“我自己来。虽然娜娜不在,但是还是要避避嫌。在哪里?”
“这里。”他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热度从宽阔的掌心传到她的手背,她瞪着他,他瞅着她,缓缓缓缓地合上手,将那只纤细的手合在里头。扑通扑通扑通,她的心跳开始昏乱。
“你故意的。”
“是的。”他供认不讳,“我有话要问你,你老实回答。”
“那也没有必要捉着人家的手……”她嘟囔。
“我觉得这样你会老实点。”
她瞪着他,十分不满,虽然他说得没错。他这样近地凝视着她还握着她的手,她的确很慌乱,慌乱得不用测谎仪就会老实回答他所有问题。
“你喜欢蓝田?”
“隐私,不答。”
“好。你可以不回答我。但是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诉你,蓝田喜欢的是男人。”
“骗人!”
“而且,他喜欢的男人是我。”
“前几天,他向我告白,我也吓了一跳,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人是你,但是他告诉我,他因为喜欢我所以才搬到隔壁藉机接近我。”
“你、你怎么回答他?”她紧张得没有发觉自己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拒绝了。他的反应还算平静。”
“蓝田好可怜哦!被你拒绝了,还要在我们面前装得若无其事,怎么说,他也是失恋了——”
“小洁,”他微恼,“该困扰的人是我才对。我是正常的男人,被一个男人喜欢上——”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很尴尬。”她的安慰怎么看怎么敷衍,令他不太满意。
“我觉得你更关心蓝田。”他锁着眉峰,语气酸溜溜的。
“老板,”她对着他左看看右看看,“我怎么觉得你在吃醋?”
“我是在——”他冲口而出,“关心你!”生硬地转弯转得他好不辛苦,音量近似呐喊。
她吓了一跳。“开开玩笑,这么认真做什么?你这是关心人的态度吗?不知道还以为你在吼我呢!”
“对不起。”他忍耐地压低声音,“我跟你说这个不是要诋毁蓝田什么,只是不希望你到后来受伤害。”
“同性恋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爱情没有性别歧视,况且,你在瞎操心些什么,我和蓝田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她赶紧抓紧时机澄清。
“但是你刚才说你们在约会?”他狐疑。
“朋友不能约会吗?哦!抱歉,我当时可能用词不当造成你的误会,你有看过三个人出来约会的吗?”
“原来如此。”他松了口气,转而又想起另外一个可能性,“你不会是和大哥——”他失声嚷道。
咚!她倒在桌面上。
“老板,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吧?我和那只死蟑螂?让我死了先。你不要那么鸡婆——”
“你的反应很激烈,小洁。”他静静地指出。
“你什么意思?”她有些恼怒,硬被人凑成对,不恼怒还真不行,“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纪扬了?他那种人那么烂,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你不要拿那种怀疑的眼光看我,你还看!还看!”她被他看得气急败坏,“你是不是非要逼我告诉你,我喜欢的人其实是——其实是——是你——”她不顾一切地呐喊,天底下会这么向人告白的,除了她再没别人了。
他怔怔地瞅着她,她则瞪着他,讲不出话来。
第三部分管家和女友(3)
她忽然间明白,原来她真的喜欢上他了。不是为了那个赌约,不是为了娜娜的刺激,什么都不是,她是真的真的、不知不觉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天哪!怎么会这样?
“唉——蓝田,我该怎么办?我怎么会喜欢上他的?我怎么可以喜欢上他?哎呀,完蛋了啦——”蓝田把精心泡制的花茶递给苦恼中的于小洁,而她则一边牛饮一边仍然苦恼地在揪头发。蓝田假装看不见她那头被折腾了一晚而看起来格外可笑的头发,在她身边坐下,悠闲品茶。
“蓝田,告诉我,我不是真的喜欢纪彬。”她双手紧握胸口,做祷告的姿态。
“你喜欢他。”蓝田淡然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瞪着他,鼓着腮,“人家这么苦恼地来向你寻求解脱,你却这种态度这种答案!”
“你若不喜欢这个答案,”蓝田斜睨,“干吗眉开眼笑的?”
“有吗?”她赶紧在脸上左摸右摸。蓝田递过来面镜子。照出张灿若春风的表情。
“你很不老实耶,小洁,喜欢就喜欢,有什么好挣扎的?况且,你都跟人家告白了。”
“我不想再提那件事!”于小洁捂住耳朵。
“好。”蓝田温顺地迎合她,“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从昨天半夜里翻进我的卧室把我拖起来到现在外面太阳已经近中天,到底想要我帮你解决什么烦恼?”
“他不相信我。”她沮丧地垂着头,冒出一句来,“他先入为主认为我还是因为和大哥打赌所以才对他说那种话。”
“我该说你是太笨还是自信心太泛滥?你居然当着他的面和纪扬打赌签约要掳获他的心,教他如何分辨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换作我也会选择不相信。”
“那么他就是一点都不喜欢我了。”于小洁埋到了沙发深处像只颓废的鸵鸟。
“他没有拒绝你,不是吗?”蓝田笑眯眯道,“如果他像拒绝我一样拒绝你的话,你还真的就没指望了。”
“可是他已经有娜娜了。你觉得他那种男人可能脚踏两只船吗?”颓废的鸵鸟还是把头埋沙发里。
“何不试试看?”蓝田笑眯眯,“还是,你已经认输要去剃光头了?”
鸵鸟的头抬了起来,看着他含笑的脸,下巴一点点抬高,胸部一点点挺起,斗志一点点燃烧。于小洁复活了。
“可是——”刚刚燃烧起来的斗志立刻又被浇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自从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以后,小洁的脑子就处于半瘫痪状态。
“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蓝田悠闲地喝着他的花茶,丝毫也不同情她的愁眉苦脸。
与此同时,纪彬正在发呆。纪扬坐在他边上打着街霸。
“大哥。”他忽然开口,“男人可能同时喜欢两个女人吗?”
“两个?”纪扬心不在焉,“岂止是两个,同时来一千个都没有问题,别忘记了,男人的本性是花心。”
“是……是吗?”纪彬的脸色低落,心里苦恼了起来。那么说,他是花心的男人了。
眼角瞥到于小洁走进来的身影,他的心脏猛地快快跳了起来,怦怦怦的,他慌忙将头低下,假装没有看见她,但是眼前却浮起她昨晚对着他叫“我喜欢的人其实是你”时的神情,她好激动好认真——
“纪彬。”那个声音停在了他面前。他瞪着眼前的流氓兔拖鞋,那只死样怪气的兔子正对着他的眼睛,似嘲弄似挑逗,他的心跳得更快,因为很紧张,他的手心在冒汗,脑子里全是血液疯狂奔流的滋滋声,“我要跟你谈谈,有空吗?”她在他的脑袋上说话。
他逃不掉,只好抬起头面对她。她环手抱胸,居高临下地俯瞰。已经是下午了,她居然还穿着睡衣。他想起来,一向早起的她,今天都没有下楼来为他们做早饭。她的脸色不太好,眼睛红红的,有点肿,底下还有两圈淡淡的眼圈。好像是——他不想朝那幕她躺在被窝里哭泣的场景上想,但是却不由地想了。内疚浮上心头,加着些许心疼。
昨晚他的拒绝果然伤害了她。
“你没睡好吗?”他喃喃地问。
“是啊。”她打了个哈欠,一个晚上都在跟蓝田聊天,自然是没有睡好,“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你需不需要先换一下衣服?”
“不用了。”等会儿还要补眠,换来换去多麻烦,“来啦!”她见他磨磨蹭蹭的,不耐烦起来,捉住他的手拖了就走。
纪彬如遭电击,被握住的手那方向传来酥酥麻麻的电流,迅速穿越全身,连带着呼吸也有些紧滞起来。于是,他便这么怔怔地发着呆被她拖到了后院的鳄鱼池前。
她放开手时,恍然若失的情绪穿过他的心头。
“你不接受我的原因是什么?”她环手抱胸,单刀直入。
他花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又花了好几秒钟衡量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下意识地,他不愿意他的回答伤害到她。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悄悄地退到池边,逗弄浮出水面的绿绿。
“昨天晚上的话我不是随便说说的,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的心意不会改变。”她说这些话脸不红心不跳,反而是他脸红心跳,更加不敢回身面对她,“我不勉强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抱有成见,给个机会让我和娜娜公平竞争,如果你最终还是选择娜娜,我无话可说,我会遵守和纪扬的诺言去剃光头。”
他惊跳。“大哥不会真的让你去剃光头。”
“他不会,我也会,作为惩罚。因为我输掉了自己的感情。”她灼热的目光令他呼吸一窒,胸口发热,“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我已经有娜娜了。”他背对着她,垂着头。
背后沉默了片刻。他屏着气,全身紧张得僵硬。
她轻笑了声,声音里有些无奈。“我早说了,你不是脚踏两只船的人。我再问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够面对我回答我。”
他思考了几秒钟,深呼吸,转身面对她。
她依然环手抱胸,脸上的表情平静,还带着丝浅笑。“好了,你不必这么内疚地看着我,我没有那么脆弱。”她居然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但是他笑不出来。他发觉自己很紧张,这种紧张的情绪从她进客厅起便持续到现在。他的肩膀和脖颈都在发酸。
“如果没有娜娜,你会选择我吗?”
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会吗?会吗?他的心里挣扎得厉害,昨晚之前,一切都那么自然,他也从来没有仔细去考虑过这个问题。对于娜娜,他很早以前就喜欢她,当年他向娜娜告白,被她拒绝,当时他是什么心情,过了这么多年他已经记不清楚了。而当娜娜突然出现说要做他的女朋友时,两人便顺理成章开始了交往。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喜欢娜娜的,所以也从来没有细想他和娜娜之间的感情到底算是什么?没有细想过隔了这么多年,他对娜娜的感情是否如昔?他真的从来没有去细想过,直到小洁在他面前目光炯炯地问他——“如果没有娜娜,你会选择我吗?”
第四部分拒绝
会吗?会吗?他的心还在挣扎。过往的相处却一幕幕地浮现。她挡在身前为他消解与邻里之间的矛盾,她第一次吻他,她跳进冰凉的海里去救他,她为他着裙化妆却惊吓了他,她将他绑在阳台外面却煮了一桌子好吃的东西来喂他……他们居然拥有那么多的回忆,她一直在他身边,像朋友,像家人,他们相处得如此自然愉快,自然到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喜欢上他。如果不是娜娜的出现。如果没有娜娜,他会选择她吗?在知道了她的心意之后?他心乱如麻,没有注意到她悄然地欺进。
噙着抹笑,她知道他心乱了。心乱了就好。她就怕他心如止水,那她可真的没希望了。现在他心乱了,很好,她会令他更乱,越乱越好。
幽香入鼻,他蓦然惊醒,但是已经来不及,后面是栏杆,前面是那双大而深邃的眼眸,她的胸脯贴着他的胸,将他的心跳熨得滚烫。纤长的粉臂拉下他的头颅,他像被催眠,不能动也不能呼吸,眼睁睁看着那娇艳的唇逼近,蝴蝶般逗留在了他的唇上,轻轻地耐心地缓慢地来回移动。她的唇好软,软得令他的唇刺痛,背脊发麻,一股蛰伏的欲望从密密缝合的双唇间流出,窜向全身,他抬手,捞住那小小的头颅,穿过长长溜溜的青丝,他迫她更加贴近,而唇与唇的厮磨也终于无法再满足,他渴望品尝她的味道,渴望到忘了去思考应该与否时,她却忽然撤身离开,留给他即刻的空虚与懊恼。
“你想清楚了吗?”她的鼻息芬芳地吞吐在他唇间,低低的,软软的,令他刚刚清醒的头脑重新恢复空白,一伸手,他再度将她揽回怀里,迫不及待地压覆上那抹殷红。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他只想好好地吻她。
她的红唇肿胀,呼吸紊乱,眼眸却清亮无比。“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考虑后再回答我。”她若蝴蝶般轻盈翩然而去,留下他独抱一臂空虚,怅然若失。
乱了,乱了,他彻底乱了心。
……
“如果三天后他给你的不是你要的答案,你真的会放手吗?”
“怎么可能。”她轻笑,像只守着秘密的猫咪,得意洋洋。也不知她所说的怎么可能是指纪彬怎么可能给她不好的答案,还是指她怎么可能放弃。
蓝田审视着她的表情,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于小洁背手而立,看着书桌后依然有些茫然的男人,耐心地再重复了遍之前已经重复了两遍的话:“我要请假。”
“哦,请假,哦,是,是。”他慌乱地清醒过来,有些不自在地调开头假装整理东西。
她将他的不自在看在眼底,笑意加深。“我要回家两天,因为我父亲生日,老妈发圣旨过来,扬言如果我不在明天老头子的筵席上出现就从此和我断绝父女母女关系。老板,希望你能够体谅我的处境。”
“我当然,当然不会——”他的语无伦次结束在忍不住抬眼看到她忍笑忍得很辛苦的表情,“你这算是在嘲笑我吗?”他闷闷不乐地低哼。
她朝他靠过来,他慌忙朝后退,可惜退无可退,她轻易地就入侵到他的鼻子面前,要命,那满盈的芬芳的幽香再度令他窒息。如果她的耳朵够灵的话,一定可以听见他如雷的心跳。
“你放心,我会赶回来听你的答案的。”她笑得像只刚刚吃了条大肥鱼的猫咪,“就算变成鬼,我的鬼魂也会飘回来。”
“你、你不要乱讲话。什么鬼不鬼的!”
“好、好、好!我不乱讲话。老板,你准我假了没有?”她被他轻斥了却丝毫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开心,笑得他脸红了起来,倒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你当真只去两天?”为什么听说她要离开,他的心便不舒服?
“当真。”她举手发誓。
他还是不太高兴。“你走了,谁来做饭?”他低声抱怨。
她挑起眉毛。“我来之前,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红了红脸。“我只是比较喜欢吃你煎的蛋。”
“那你正好利用这两天时间稍微减减肥,我忽然发觉,我把你养得太胖了。”
“我担心动物们会不乖。”他有些赖皮地硬找理由。
“你不觉得其实它们也挺怕娜娜的吗?”
“不一样。它们是怕她,对你,则是服气。”
于小洁不语了,长长久久地凝视着他,逼在他的鼻尖前。他的手心里渐渐潮湿,然后,鼻尖上开始冒汗,眼光开始游弋。
“纪彬,你是不是不想我走?”她忽然道。
……
于小洁最终还是回家去参加老头子的生日会了。她赌天咒地发誓只去两天,他才放她离开,谁知这女子居然食言而肥,言而无信,黄鹤一去不复返。
简而言之,两天早就过去了一个礼拜,那个早该归巢的大管家还是音信全无,甚至连通电话都没有来过。
蓝田悄然走入隔壁邻居家。除了静悄悄,还是静悄悄。跨过像张蛇皮般趴在地上了无生趣的大蟒蛇,绕过仰面朝天的大海龟,目光掠过角落里面壁思过的一窝兔子和刺猬,回到沙发上正烦躁得有如更年期的肥猫,正淋漓酣畅地蹂躏着失神男子的头发,而那男子的眼睛虽然在街霸上,魂魄却在外太空飘荡。
那个女人的离开,居然将这个家的精神支柱瞬间抽走,这点倒是始料未及。上至主子,下至宠物,全体的魂不附体,为伊消得人憔悴。只要有一只眼睛,谁都看得出来。相信聪慧如娜娜,不可能不知道。
GAMEOVER已经在屏幕上停留了五分钟,说明打街霸的人心思根本没在上头。蓝田抽走纪扬手里的游戏杆,将他从魂游太虚中惊醒。
一看清来人,纪扬的眼睛立刻发电。
“蓝田。”他哀怨地叹息,“我肚子好饿哦!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要吃东西自己想办法。”蓝田淡然道。他又不是煮饭婆,每次一见到他就向他讨饭吃,真是!“纪彬呢?”
“好过分,你只关心他,都不关心我!我快要饿死了耶!”纪扬呱呱叫,腮帮子鼓得高高,“我不管!你要煮东西给我吃!”他耍赖地抱住蓝田的腰,两脚顶住楼梯,蓝田拖了两拖,没能拖动他,只好无可奈何地投降,转向厨房。
过往的几天来,这种情形每天滚动播放三遍。有时候他真的怀疑,纪扬是故意堵在他寻找纪彬的必经之路上。因为有一次他为了避开他从后门走,他居然就坐在后门的台阶上对他笑。
“你自己就不会想想办法,泡碗面你总会吧?”
“君子远庖厨。”埋头吃蛋炒饭的男人振振有辞。
“我也是男人。”蓝田提醒他。
纪扬怔了怔。抬目看他,几粒饭粒沾在脸上。对哦,蓝田也是男人,可是——为什么他总是将这个事实忽略?他锁起了眉峰,一大口饭含在嘴里,思考着,忘记去咀嚼。
蓝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男人有张他曾经喜欢过的男人的脸,但是,却和那个男人有着截然不同的里子。刚认识他时候挺正经,像个大人,一旦深交下去了,却发觉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孩子,爱耍赖,很任性,厚脸皮,一大堆的缺点,但是却不让人觉得讨厌。他曾经以为被纪彬拒绝会令他心碎,毕竟他是他第一个那么认真地去喜欢的男人,可是,偏偏没有,被拒绝的时候他居然很平静。他知道当时这个傻瓜就躲在旁边偷听,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关心自己的弟弟也好,是其他的理由也好,他一点都无所谓。反倒是他若无其事的态度令他费解。对一个追求他弟弟的男人,他表现得未免过于云淡风轻。
“我的碰触真的令你那么难以忍受?”他的声音很淡,眼神很淡,却令纪扬不寒而栗,“对,我是同性恋,但是我对你并没有意图,你不必像躲什么脏东西一样躲我。”
“我什么时候躲过你了?”纪扬喊冤。
“有。你刚才的一躲,将我们曾经和睦相处的过往全部躲掉了。”他忽然起身,冷冷地俯瞰着纪扬愕然的脸,“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在你面前出现。”说完拂袖而去。
“慢着!”纪扬眼疾手快从后头一把拖住他的手,他灵巧无比地摔脱开,纪扬再上前一步,这次抱住了他的腰,结结实实。他决绝离去的架式把他吓住了,好像他从此就会离开他的生活消失得无影无踪。
蓝田止住了身形,僵硬得有如化石地停顿在他的钳制下。
“你在闹什么别扭?”纪扬皱眉,他的脑袋里乱哄哄的,一时理不清头绪,只觉得不对劲,“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我都被你搞糊涂了,怎么你变得不像从前的你,”瞧他方才的举动,倒更像个发脾气闹别扭的女人,“说什么从此不再在我面前出现,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难以忍受你的接触了?”他每天为了赖他煮饭给他吃,像现在这样抱住他的次数还算少吗?“蓝田,你把我搞糊涂了!”
小洁迅速扫了眼,果然满店窃窃笑的目光全在她身上。
“你还敢说!大学生一个,什么不好做,去给人家做佣人,说出去,你妈这张脸望哪搁?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你下来,辛辛苦苦培养你念书,是要你去服侍别人的吗?”于妈妈讲得尽兴,将隔了二十几年的老账再度翻出来疲劳轰炸。
“老妈!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信不过吗?”于小洁忍无可忍,厉声喝断于妈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你!你对我大小声!”于妈妈气不过,抓起一捆书丢了过去,真是气拔山兮力盖世,与她娇小的身材形成强烈对比。
不光于小洁被她前所未见的暴举吓到,店堂内几十号人也全都鸦雀无声。温宛动人的于妈妈耶!从不动怒的于妈妈耶!形象高于一切的于妈妈耶!她被惹毛了,她被惹毛了。
“老、老婆?”迟疑的声音迟疑地切入,将僵硬的气氛适时地打破。于爸爸出现在门口,感受到店堂内汹涌的暗潮而不敢举步前行。
“老——公——”眼前一花,只见蝴蝶翩翩而过,于妈妈已经偎到了于爸爸的怀里,“你怎么有空过来啊,人家好高兴哦!”
警报解除。于小洁松口气,退居柜台内,打算二度会周公。她这个老爸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有解除台风警报的功效,她回家这段日子没有被于妈妈咬死踩死唠叨死,于爸爸功不可没。
“小洁!我和你爸出去约会,你看着店!”
于小洁翻翻白眼,又来了!约会?他们什么时候没在约会?女儿都二十几了,感情还好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瞪着甜甜蜜蜜偎偎依依而去的那对,于小洁的眉费解地挤成一团。
明明是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多年来相处得如胶似漆、天天蜜月?
说起来,她这个老爸好像和某人还真像。温温吞吞斯斯文文,连职业都一样,区别在于一个成功得要死,一个至今连本书都没卖出去。
想起那个某人,于小洁不由叹了口气,十分哀怨。
三天之约,唉,三天之约早就过去那么多天了!那个某人连个电话都没来,看来人家可不像她这么朝思暮想哦!唉!不平均的爱恋真是令人伤感。
她早就该走了的,偏偏滞留到现在,真是麻烦的父母,如果不是于妈妈扬言如果她敢擅自开溜就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她现在也不至于那么哀怨。
“老妈,女儿的恋情如果因你而终结,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想到伤心处,于小洁振臂高呼。
第四部分抢回来(1)
四周再度鸦雀无声。迎视几十双瞠目结舌的视线,于小洁讪讪地放下手臂,然后——“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我们来做运动……”边喃喃地唱着边逃离现场,舞到后头仓库理书去也。
“小洁!小洁!”
昏睡在书堆里的于小洁被老妈子火烧屁股的鸡猫子鬼叫吓醒,啊,完蛋,睡着了没有看店,完蛋完蛋,想起于妈妈举世无双的唠叨功,于小洁脚下快快地冲到前头听旨。
“在、在、在、啊——”
“叫什么叫?”于妈妈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还不快过来帮忙!”见女儿变成了化石,于妈妈的柳叶眉夹成了波浪,她这个女儿真的是越来越不对劲了,早知道就不放她离家求职了。
转过头,于妈妈歉然地对一旁的男子笑笑。“这是小女。管教不严,见笑见笑。”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只见两道背影疾驰而去,眼前已经失了女儿与陌生男子的踪迹。
“喂——”于妈妈遥遥高呼,可惜没人响应,只有几片落叶随风而转,“搞什么嘛!”喃喃嘀咕,转头看见几十双看戏的眼珠,笑容溜上眉梢,“各位,帮忙搬书吧!”天底下哪有白看的戏,嘿嘿。
“你、你、你怎么会跑这里来?”跑出老母的视线范围后,于小洁方才敢停下来消化骤然见到纪彬的震惊。
纪彬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得抬不起头来回答她,只能摇着一只手示意她让他歇一会。
“喂!”可惜性急的女人丝毫不想怜悯他,回答稍微慢了点,屁股上便挨了一脚,“你怎么会和我老妈一起回来?我老爸呢?还有什么人来了?蓝田?纪扬?你不要跟我说你们是来秋游的,我不会相信的……”
“只有我一个人。我不知道她是你母亲。我没有见到你父亲。你离开那么久连个电话都没有,他们不放心,所以派我过来看看。”他喘过气后,一个个回答她的问题。
“他们?他们是谁?”她有些不悦,手就插到了腰上,“你没有吗?”逼问到鼻子尖前。
他有些脸红地退开,有些脸红地道:“我也是啦。”
“算你还有良心。”她满意地在他旁边坐下来,“你不会打个电话来吗?真是笨!如果我不在家,你不是白跑吗?”矫情的女人,明明很高兴看到人家亲自来探望,还要在嘴皮上讨别人便宜。还好人家纪彬肚量大,不和她计较这些。
“你留给我的电话是你租的房子的。”
“哦,呵呵呵呵呵呵——”女人开始装糊涂,企图用傻笑糊弄过关。
他打量她身上的于妈妈书坊的制服,及膝短裙,小小的白围兜,红色头巾,很可爱,从来都没见她这样打扮过。
“看什么看?”她被他看得有些恼怒,都是老妈子啦,硬要她穿这种鬼东西,给人笑话了吧!“你敢笑我就把你推下去。”他们两个正坐在池塘边。
他有些脸红地悄悄又退开些。她身上的活力和香味令他有些目眩。“你不想回来了吗?”
“我又没有说。”她撅着嘴,“都是我妈啦,那个卑鄙女人,说什么管家的工作没出息,说什么都不肯放我走……”她忽然想到什么,呼地跳起来,把纪彬吓了一大跳,眼一花,脖子上已经多出了双手,正掐着他,“你不会是已经另外找到人了,特地过来开除我吧?”想来也是有可能的,她擅自离职那么多天……呜——一万块的月薪飞了,飞走了!于小洁泫然欲泣,手下拼命摇晃纪彬的脑袋,“不可以,不可以,我都没有辞职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他被她晃得头晕目眩,两眼发白,哪里还顾得上回答她的问题,赶紧自救要紧。大手一捞,捞住了一把细腰,双臂一和,纤柔的身躯便被紧紧箍在了两膝间,压进了怀里。天旋地转瞬间停止,如雷心跳取而代之。
扑通、扑通、扑通。鼻息间全是那幽幽的香,怀抱里全是那软软的温,他的头又开始晕了起来。扑通、扑通、扑通。那个心跳好像不是他的,是她的,比他的还响。他的耳朵正贴在心跳的发源地,贪恋地舍不得离开。
她大力推开他,脸上红彤彤。“喂,你抱住人家干什么?你的答案呢?”
“我来只是看看你出了什么事,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胡思乱想。”
她的脸又红了一层。“不是这个啦,答案啊——”
答案?哦!答案。这下不是一个人脸红了,变成两个人的事了。两个傻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乌鸦呱呱叫,从当中飞过。
“我——”他欲出口的话哽回去,在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眸里,嘴里好像吞了块花岗石。
“啊?”她巴巴地等着,那神态只差没有吐舌头了。
眼一闭,心一横,他不顾一切地呐喊了出来:“我的心意依然如当时一样。”
寂静无比。风吹过,落叶片片,在化石般呆掉的女人身边盘旋。
“小、小洁?”纪彬被她吓住了。小心翼翼地戳戳她,硬的。手在她眼睛前晃晃,没有反应。完蛋了,小洁死掉了——
“小洁,你不要吓我,你说句话,你要骂要打随便你,拜托你出个声,不要这样——”轮到他拼命摇晃她,摇得满天星斗,她终于幽幽回气,焦距重新回到眼里,聚焦到了他的鼻尖上,形成一对斗鸡眼。
噗哧。他忍不住被她的怪模怪样逗乐。
“你!”她幽幽起身,食指颤颤指点他的鼻尖,一步步退后,然后转身跑掉。
就这样?就这样?
纪彬怔怔地目送那道消失的尘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感到庆幸,她这么容易就接受了他给的答案。
咦,不对,那道烟又回来了,比消失的速度还要快。眯起眼,他看见尘烟的前方赫然是张怒极的脸。
本能提醒他要赶快逃走,良心却留住了他的脚,害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冲过来,撞过来,一脚飞过来,他的身体腾空而起,划起完美的弧度,扑通一声,掉落池塘里,惊起蛙声一片。
没顶之前,他恍然意识到,她是气疯了。方才暂时的消失,不是消失,而是助跑,是要把他狠狠撞死到地狱里的助跑。
没错。于小洁是气疯了,而且不是普通的疯,如果硬要找样东西来作比较你才会比较明白的话,那就用疯牛病吧!
她这辈子几乎每天都在发脾气,她的脾气是很大,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将她惹毛到这种程度,这种一想到他头发就会竖起来的愤怒。
她像匹疯狂的马一样埋着头朝前跑,一股谁挡道谁倒霉的气势,沿途鸡飞狗跳,胸口的郁闷火焰越烧越烈。
“啊——”她终于忍无可忍,对天狂叫起来。方圆五百米内,人畜奔走相告,这个女人疯了,切勿靠近。
叫累了,她就席地而坐,脑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办法想了。
“我回来了。”死样怪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于妈妈翻了个白眼,瞥到失踪半天的女儿失魂落魄、像条脏兮兮的土狗一样晃进来。
“给我出去买盒抗生素。”一张五十元钞票挟着风声飞来,于小洁眼疾手快出双指夹住。
“哇靠,老妈,你谋杀啊!”于妈妈从小练飞镖的,扑克牌都可以杀人。
“你这种杀人犯的女儿我情愿没有!”于妈妈冷哼,气氛很不对劲。
“于妈妈,请问——”随着那道声音出来,于小洁的脸色大变,同时也带出来了老母阴阳怪气的源头。
纪彬出现在客厅里,手长脚长的,把于爸爸的衣服穿得七吊八吊。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于小洁怒喝。
“得此女儿,家门不幸。”于妈妈在一旁哼来哼去,“光天化日之下,你就搞谋杀,要不是你爸刚好路过,你真的要上刑场了,还好意思嗓门这么大!”
伸出去指责人家的手缩了回来,于小洁满脸心虚。“你、你没说你不会游泳。”
“那鸡没说你可以吃它你还不是照吃不误?给我买抗生素去!”于妈妈连推带踢将女儿踹出门去,返身一看,咦,客人不见了,他是外星人吗?来无踪去无影?
“小洁。”纪彬在后头紧追不舍,她跑得可真快,没去参加奥运真是浪费。
“滚开!”她咆哮。该死的,好不容易才刚平静一点,他又来阴魂不散。
“对不起。”他追不上她,只能大喊。
前方疾驰的身影停顿下来。过了片刻才回转身来面对他。他看清她的脸,心脏猛地大震,像被原子弹炸到,升起腾天的蘑菇云。
路灯虽昏暗,也足够他看清她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他的脚冻结在原地,被她的哀怨彻底震惊了,这种震惊径直地敲入了心底深处,在那里不停地回荡。没有女人为他掉过眼泪,他不知道看着一个女人为他落泪居然是如此的动人心魄和心酸。此时此刻,他没什么话好说,只能重复地道歉。
她步步逼近,脸上的泪痕更加清晰,清晰得他的心都痛了起来。然后她停在他面前,虽然含着泪,泪水还在不断地往下掉,好像蓄水千年的大水库,水资源充沛万分,但是那双眼睛却是凶巴巴地瞪着他。
被她这样一言不发地瞪着,他的心居然安了下来。至少这样子凶凶的比较像她。
“混蛋。”她骂道。
他默默点头。他也明白他负了她的真心。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她是真的喜欢他,非关其他,是真的喜欢他。他是个责任心极强的男子,如果不是有娜娜,他真的会选择眼前的女子。非关其他,只为这流下来的眼泪。
“你还会跟我回去吗?”他小心征询。
“为什么不?”她擦干眼泪,头一扬,又是巾帼一个。拿得起放得下,这种奇女子,值得更好的男人珍惜。纪彬黯然思索,心底怅然若失,才发觉自己的拳握得好紧。
“我还没认输呢!”她神采飞扬,语出惊人,将他震离了两三步,心底的钦佩还没退去,已经被新来的震惊取代。
不会吧!她的精神怎么这么好啊?
“我只说要你的答案,可没说要放弃你哦!”她的眼神清亮夺目,如雨后的绿叶红花,“不过,你的回答的确伤了我的自尊心,但是,别忘了,约定的一个月还没到,我还有机会的!”
他瞅着她一脚踩在石凳上振臂高呼的英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要我回去,你必须大力帮忙。”重新振作起来的女人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老妈看样子挺喜欢你的哦!”她算计的目光令纪彬不寒而栗,“但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你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可以让我妈知道你就是我的老板,否则——”她阴恻恻地笑了起来,“走啦!”
她已经跑开好几盏路灯外,纪彬慌忙跟随上去。
“你有没想过我?”女子的声音。
过了片刻,才传来男子的回答:“有。”
“呵呵。你知道吗?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凭感觉。我的感觉还告诉我,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我的感觉很准的,真的,不相信你自己吃亏哦。”
晚风飘来男子模糊的苦笑。
第四部分抢回来(2)
于家门口,一男一女正在小声纠缠。
“你再靠近点啦,你这个样子保证给我妈一眼就看穿。”
男子脸通红,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女子瞪起了眼珠。
“你是不是不想帮我?不想帮就算了,我随便去找个外地男人,反正只要不是本地男子就行,又不是非要你不可。”
男子听她这么一说,脸色微变,无可奈何地靠到她身边,她抓住他的手绕到自己腰上,眯眯地笑了,好不得意。“这才乖,等回去了,我煮一大桌菜给你吃哦!”像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脸颊,男子的眼睛亮了。的确,他很久都没有好好地吃一顿了。唉,过往的艰苦岁月,就不要提了。
“小洁……”门一开,探出于妈妈的头。
门口的一对男女瞬间慌乱,女子感觉男子的手就要下意识地缩回去,急中生智,手一探,吊住了他的脖颈,脚一踮,红唇便递了上去。
纪彬的瞳孔在她面前一厘米处快速放大,爆裂。
悄悄地扬起胜利的窃笑,舌头乘机入侵他的口内。真好,逮到机会光明正大地亲他,她发觉亲吻他也会上瘾。
原本震惊在她腰肢上僵硬的手臂渐渐软化,然后又变为强有力,一拦,将她更加靠近他的躯体,这下子她是五体投地地贴在了他的身上。她悄悄张眼看去,看到那双牛眼已经闭上,红潮满面,且有明显陶醉的成分在里头。嘻嘻,引诱不了你,我就不信。
“嗯哼,嗯哼!”
媚眼一转,示意不识相的老妈赶快退场,可惜这两声嗯哼已经足够令一时神迷的男子清醒,像被踩到尾巴外加被开水烫到的猫一样,他企图跳离她的危险区域十米外,但是被她下面踩住脚板上面掐住健臂,牢牢地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三双眼睛来来去去,谁也不开口。
“你们——”于爸爸的声音总是在那么适当的时候加入,打破僵局。
“我们……”于小洁含羞带怯,五分真五分假的,溜了自始至终红潮未褪的纪彬一眼,肩膀推推他,示意他开口,见他还没回神,脚下一用力——
“啊!”他痛叫一声,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该他讲台词了,“这个——那个——”可惜嘴拙外加心虚外加状况突然,他这个来那个去,半天吐不出句真理名言。
另外三个人全都屏息等待他的答案。
“事情就像你们心里想的那样。”他终于迸出一句来。
我晕。倒下去三个脑袋,竖起六只脚丫。
“我们正在交往……”三堂会审的地点转移到客厅的沙发上,“因为有些意见上无法达到统一,小洁一气之下跑回家……啊!”因为神态不够逼真,暗地里挨了导演一记螃蟹钳。
“什么意见不合呢?”于妈妈支着头,兴味盎然。
“这个……”他又下意识转头用目光征询意见,连带于妈妈的目光一起带了过来。有趣。于妈妈美目里分明写着这两个字。
“是……是……啊!有关工作的事情!”在闷进了一记大力无敌钳之后,他的灵感开始如浩浩江水滔滔不绝,且口齿流利,谎话一气呵成,“我希望小洁来做我的助理,而小洁偏偏喜欢她目前的工作,因此产生了口角,所以产生了矛盾,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说完了,他如释重负,有些讨赏地瞅瞅小洁。
于小洁惊叹地看着他,真是一通好——好——
好笨的谎辞。
三岁小孩都看得出他在说谎。
“原来是这样。”于妈妈笑眯眯,在于小洁看来,这笑容多少有些抚慰的意味。
不行,靠这个男人来打拼,她一辈子别想脱离老妈的魔爪,还是自己来吧!
一个箭步上前,在老妈开口说话之前,先把她劫持到厨房间。“你听我说,老妈。”
“看你这死丫头怎么说!”一离开老公和客人的视线,于妈妈的温宛形象立刻褪色,换上母夜叉的真面目。可怜老爸这几十年,始终被老妈蒙在鼓里。
“他是我看上的男人!”不用迂回曲折了,自家老妈,怎么玩都逃不出她的法眼,“你觉得他如何?”
“你配不上人家。”于妈妈冷哼。
“老妈!”于小洁跺脚,“你对自己生的女儿这么没信心吗?”
“不是没信心,是这男人太老实,老实人难弄,你以后会被他克得死死的。”于妈妈自己就是切身体验。
“我不管。反正我要和他回去,他身边有只母老虎,我一定要救他。”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于妈妈还是哼哼哼的,“那只所谓的母老虎,人家是正室吧?”
看女儿吃鳖的脸色就知道给她说中了。“真那么喜欢?”于妈妈的眼睛像X光。
难得的,居然见到女儿的脸红了。呵呵呵,天上要下红雨了。真命天子出现了。
“那就去抢,抢不回来别给我进这个家门。”
“老妈!”
“女儿!”
两母女双手交握,目光中烈火熊熊。
“原来你也是写小说的,哈哈哈——”一出厨房便听见于爸爸的笑声,两个男人正相见欢,“有些什么作品啊?”
眼见纪彬的眼珠子向着天花板翻啊翻,翻啊翻,很是为难地思考着,于小洁心中暗叫不妙,来不及出声,那边已经报出了个书名。
咚!于爸爸的烟斗落地。
咚咚咚!于妈妈的苹果滚了一地。
安静。沉静。死静。
两老成了化石。把纪彬吓得手足无措,求救的目光频频向于小洁这里瞟。
除了叹气,于小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逃吧!”她伸手向他。
“他们……”他有些心虚。
“他们没事的,等他们醒过来,你就有事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的直觉告诉他还是相信她比较好。
手拉手,于小洁一笑,笑容如午夜绽放的昙花,熏得他心神荡漾,就被她拖出了门,跟着她的脚步,在初夏的晚风中奔跑。
“纪彬——”远处传来男女声二重叫,“真的是那个纪彬!啊——小洁——给我站住——”
她的笑声在拂面的凉风中如朗朗风铃,久久不息。长发飘舞,有暗香袭来,纪彬深吸了口气,胸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舒畅,加快脚步,他跟上她,两个人便这么不停不停地跑了下去。
追不上那对年轻人的两个人,只能在家门口跺脚叹气骂那个不孝女。
因为,在于家书房里,有一面墙,顶天立地,摆满了纪彬的小说。如果不逃的话,今天一整晚他坐在书房里练签名都不一定签得完。
“怎么还不回来啊——”纪家的院子里,满满腾腾软软绵绵地趴着一堆畜生,还有纪扬。
接连吃了两日的泡面,令挑嘴的男人两眼发晕,嘴里淡出泡泡来。更不提那群已经吃了十几天狗粮猫粮蛇粮兔粮乌龟粮等等粮的畜生们,这次它们连造反的力气都没有了。
虽然是初夏,但是傍晚的气温还是凉凉的,这种时候不待在房里看电视玩游戏,反而集体迁徙到院子里来,原因就是那个在厨房里奋斗的娜娜小姐。
她折腾出来的味道,连猪都难以忍受。
自从那日蓝田莫名其妙发火离开后,纪扬就没吃过一顿称得上饭的东西。他为什么要发火,还是对他耶!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之,蓝田不来了。去找他,也总是吃闭门羹。害得他每天都心神不宁,动不动就会想到他。
正想着的人,忽然就出现了。纪扬腾地一下跳起来,顾不得踩痛了藏耗,踢翻了海龟,踹晕了蟒蛇,一阵风地卷过去,还是没有蓝田的速度快,他已经上了车,绝尘而去。
那小子!明明看见他了,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亏得他们还是朋友呢!对朋友记仇有记那么久的吗?况且他还搞不明白他哪里得罪他了!
火气和着几日来的郁闷加着几日来备受虐待的胃的怒火翻涌而上,纪扬也卷上了车,尾随而去。看他搞什么鬼!
蓝田的车子走了很久,终于停在一栋独立的别墅门口。纪扬看着他下车,过了片刻,雕花的铁门打开,走出来个女人,有四十几了吧,气质倒是挺高贵的。
蓝田在她的脸上亲了下,女人笑着打他一下,两人的神态极其亲昵。纪扬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轰的一下,懵了。
蓝田扶着女人上车,纪扬还在发懵,眼睁睁看着车子去了好久,才找回力气发动车子,尾随而上。
跟到这地步也该够了。以前虽然猜到他是做这种营生的,但下意识地总是去回避这个事实,希望是他猜错了。今天亲眼目睹,纪扬受到的打击真的很大,大到他自己都纳闷为什么会这么震惊和失望。
蓝田一整晚都陪着这个女人,吃饭,看戏,买东西,纪扬失魂落魄地跟在后头,眼睁睁看他和那女人态度亲昵,耐心,特别是在选珠宝的时候,纪扬实在看不下去,即使是出于职业道德,他也未免太投入了吧,投入得令他不由得怀疑,他对这女人的深情款款不是做出来的,而是真的。
那双纤长的手指为女人带上项链,镜中相视而笑的一幕令纪扬落荒而逃。
夜深了,蓝田的车终于回港。他锁上车门,轻轻哼着小调,脚步轻松地踏上石板小路,边走边掏钥匙。然后一脚踢到一个横在台阶上的东西。
啪,前阶的灯亮了,照出纪扬怒气腾腾的脸。
蓝田平静地仰视着他,纪扬站在台阶上,原本就比他高壮的个头现在更加具有压迫感。“回来了?”他用鼻子哼着说话。
“有事吗?”钥匙在那纤长的指尖晃动着,将珠宝店里的那一幕又带到了纪扬的眼前,惹得他的怒气开始蒸腾。
“去哪里了?”他只顾生气,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吻和话语有多奇怪。毕竟憋了一个晚上,对他这种超级沉不住气的男人来说,已经不容易了。
果然,蓝田的眼里立刻冷下来。嘴角也换上了冷笑。“你跟踪了我一个晚上,还需要再从我的嘴里证实吗?”
“我——”纪扬哑口,脸涨得通红,和他的大个子形成了可笑的对比。想否认,在蓝田的冷笑下没有勇气否认,“是,我是跟踪你,又怎么样?”他豁出去了,勇猛得不得了,“我看见你和那个老女人亲亲我我肆无忌惮了一个晚上,又怎样?”
“注意你讲话的语调。”蓝田沉声逼近他。纪扬被那两道冷列的目光逼得好想落荒而逃,就像上次肥猫被人家野猫追杀一样没命地逃回去,但是他的脚偏偏定死在了地板上,脖子还不怕死地伸得老长地在叫嚣。
“我偏不注意,你能怎么样?”他到现在还没有发觉自己的语调、动作、神情根本已经超越了朋友的关心,进入了不正常的区域,“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材,什么事情不能做,偏偏要那样糟蹋自己——”
啪!一记耳光成功地将他从热昏头的状态里扇醒,醒来看见蓝田眼里诡异的光芒,听见他低柔的嗓音在说话,令他不由得不寒而栗。“我怎么糟蹋自己了,你倒是说说看?”
他应该闭嘴的,他应该转身逃走的,偏偏他的脑袋今天一整天都处于秀逗状态,完全脱缰失控,什么话都敢不经他的同意就朝外跳:“你做鸭!”他嘶吼。
“鸭”的尾音在空气里飘散,飘散,已经飘散有好几分钟了吧,纪扬的耳朵里还是轰隆轰的,而蓝田越来越怪异的目光如同燃料,令这种轰隆隆如做无摩擦运动,无止境地持续了下去。
“呵!”轻笑溢出那张艳美的红唇,将陷入了轰隆隆不能自拔的男人救了出来,才发觉自己的眼珠都要瞪脱眶了。
“呵呵——呵呵呵——”
纪扬狠狠地瞪着笑得蹲在墙角的那个人,还笑!还笑!还笑!看他那架式,如果没有人出面阻止的话,他会那么一直笑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他已经努力地回想自己所说过的每一句话了,还是无法找出一句值得他笑得这么泪如雨下的笑话,真他妈的见鬼!
“你笑够了没有?”他的耐心终于被他的魔音耗尽,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提起来,面对面地瞪着他,却被两只笑得泪盈盈的眼电了一下。由于笑,他一向苍白的脸色竟如茶花般红彤……他触电般放手,并且还逃离了几步远。
哇靠,不行,连心脏都开始不听话了,像被电击一样,闷闷的,麻酥酥的。
蓝田止住笑,却止不住嘴角的弯度。他坐在台阶上,示意纪扬过来。纪扬迟疑了片刻,才在他旁边坐下,冰凉的大理石令他纷乱的思绪稍微安静了一点,轰隆隆的耳朵里才听进蓝田的话语:“那个人是我妈。”
纪扬再度跳起来。如果是在月球上,他这一跳都可以跳到冥王星上去了。
“我不做鸭,我是开茶庄的,生意还不错,足够我丰衣足食,不用去做鸭。”
月光照在蓝田柔软的发上,俊美的眉目上,纤长的手上,将他的举手抬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晕。他仰视着纪扬愚蠢的表情,缓缓起身,靠近他。有风吹拂过他的脸,不知是晚风,还是蓝田的呼吸。
“你知道吗,你刚才的所言所为,很容易让我误会到另一层意思上去。如果你没有这份心,以后就不要再跟我接触,这对我不公平——”他的手拂上了纪扬的脸,纪扬呆若木鸡,仿佛被那双美目催眠了,“知道吗?”他的气息吐在了他的脸上,低柔的嗓音在耳边回绕……扑通、扑通、扑通,那个如雷的心跳应该是他的才是,“知道吗?”扑通、扑通、扑通,他透不过气来,仿佛被缚在了厚厚的茧中,眼前只有两弯越来越近的月光。
微凉的唇,淡淡的红酒味,柠檬色的月光在蓝田的眼底,还有他圆睁的牛眼。纪扬呆住了,傻住了,任由那微凉微颤的唇在他的唇上轻移,然后,舌也来了,在唇齿边等待着,他晕了,忘记了怀里的这个人是蓝田,是男人,只感觉得到唇舌相交的甜腻和轰隆隆,而这甜腻和轰隆隆直到一个悠长的吻结束了,还没有消散,继续弥漫在两人之间,让他没有发觉他抱着蓝田,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
轰隆!“啊!噢!妈呀!痛死我了!”
现实猛地入侵了美梦,而且还是非常吵的现实,非常混乱的现实,倒塌的栅栏,压烂了的蝴蝶花和月季,还有一男一女,正坐在一地狼藉里嘿嘿地笑,嘿嘿地朝后退,嘿嘿地欲盖弥彰:“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没看见。”然后边嘿嘿边溜回了纪家。
片刻后,命名为纪扬的龙卷风卷开了大门,卷进了客厅,在沙发上两个明明好奇得要死却故作视而不见的男女的目送下卷上楼,再托空气传递来如雷的摔门声。
不安静的夜晚终于重新恢复了平静。
又过了片刻后,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在问:“他们两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还是过了片刻,另外一个声音不确定地迟疑道:“可能,就这几天吧。”
第五部分家族聚会(1)
“纪彬要带娜娜去参加每年一度的家族聚会?!”几乎已经接近鳄鱼小绿嘴巴的那块大肥肉随着说话人激动的一个大起身,“咻”的一声飞走,在半空中摇晃。小绿小心翼翼地尝试了几次,终究没能碰到肥肉,只好万分哀怨地潜入水底。
“你不知道?”靠在栏杆上的纪扬笑得好不得意,令水池边的女人牙齿开始格格地磨,“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那你当然也不会知道,家族聚会时未婚男女所携带的舞伴,也就是他已经认定了的另一半。”
丢完了原子弹的男人满足地欣赏着彻底呆掉的女人,洋洋得意地笑着离开。小洁啊小洁,这次看你剃不剃光头!
已经认定了的另一半……小洁的身体呈花岗石状态,脑袋里嗡来响去只有这句话。啪,手里的肥肉掉落在水中,她失魂落魄地飘出后院。已经认定了的……嗡嗡嗡嗡嗡……
半晌,小绿悄悄地浮出水面,左右张望,确定四周已经没有人踪,方才啊呜一口咬住肥肉,大快朵颐起来。
幽魂小洁飘啊飘,飘到了隔壁蓝田家。
“蓝田——”一泡眼泪在见到蓝田时瞬间奔流而出,小洁像条八爪鱼一样自动缠到了蓝田身上,“你一定要帮我——呜呜呜呜——”
“喂!”背后一声暴喝,在蓝田抚慰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于小洁的头发之前响起,随后影像一晃,纪扬已经侵入,抱住了于小洁的腰企图将她扯离蓝田的怀里。
“不要!不要!不要——”于小洁死命巴住蓝田,两手两脚倾尽全力纠缠在蓝田到身上,纪扬大怒,蛮力一出,结果把蓝田也一起扯下了沙发,三个人摔成一堆。
“啊哟哟——”最底下当垫背的痛得连连呻吟。
“呜呜呜——”当中哭个不停的人继续大哭。
最上面的人一声不响,也没有要起身到意思,只是冷冷地隔了个人瞅着垫背的。垫背的目光游弋,左躲右闪,就是不敢回视他。
“你终于肯出现在我面前了?”蓝田幽幽道。
纪扬一震,垂目不语。他不是没有看见他的憔悴,才几天的时间,他就憔悴到令他心痛的地步。但是这几天的时间,他自己也是够呛,自顾不暇。莫名其妙地被个男人吻了,二十七年来始终坚信的正常的性向在这几日里土崩瓦解,他所受的打击真不是三言两语讲得清楚的。他除了避着他,还能怎样?
他的挣扎全都落在蓝田的眼底,淡淡的,有层绝望染了上来,他转开视线,回到兀自哭得投入的女子身上。“要我怎样帮你?”
“带我去他们的家族聚会。”
“我不是他们家的人,怎么可能带你去?”蓝田苦笑。
“你求他。”小洁一指纪扬。
蓝田一怔,纪扬也是一怔,双目相投,怔怔的,顿时分不开了。
“求我也没用,我不能带你去,否则明年的聚会就变成我们的婚礼了。”想起那群为老不尊的老家伙们的功力,纪扬不寒而栗。
“呜——”于小洁立刻开始洒雨,边洒边拼命地拿眼神暗示蓝田。
叹了口气,蓝田的嘴里有些发涩。
“求你。”
“你!”纪扬猛地发力将上头的两个人掀翻在地,怒发冲冠地跳起来,“你当真要——”
“求你。”蓝田再道,低眉垂目。
纪扬瞪着他,咬牙再咬牙,握拳再握拳,终于在他的淡然下败下阵来。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蓝田,你要跟我们一起去!”他发狠地跺脚,食指直直指住蓝田。
嘻嘻!黯然的两个男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悄然扬起胜利笑容的小洁。嘻嘻,就知道,自己求这个男人是没用的,还是要蓝田才行。
唉唉唉,女人的眼泪真的是最危险的武器。
“彬,再跟我解释一遍好不好,你们家人好多哦,人家记不住嘛!”
“好。”耐心的声音低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客厅另一隅,在那里,大哥和小洁面前摊着与娜娜面前一样的厚厚一本族谱。大哥和小洁?大哥要带小洁去参加家族聚会?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彬!”娜娜发嗲了,纪彬慌忙将视线收回。
“下午去选礼服,叫上蓝田一起。”大哥的声音飘过来,纪彬的耳朵立刻竖起。蓝田?和蓝田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蓝田也要一起去?
“彬,下午陪人家去选礼服好不好?”娜娜翘着诱人红唇,“人家要当聚会里最漂亮的女人!”
“好。”纪彬漫应着,眼前却浮现了另一个穿着黑色露背礼服的身影。
“就去圣衣嘉好了,那里是我朋友开的,她会给你作最好的建议。”他的耳朵里再度接收到来自那方的信息。
“去哪里买好呢?”娜娜喃喃道。
“圣衣嘉。”他脱口而出。
“对啊!那里全都是卖和巴黎同步的衣服。”
“咦,你怎么会想到那里?”
纪彬笑笑,有些心虚。
于是下午的时候,两路人马便在圣衣嘉不期而遇。
互道这么巧这么巧之后,女人们开始挑选衣服,男人们坐在沙发上等候。
纪彬在悄悄观察大哥的神色,琢磨着他与小洁怎么会发展到目前的关系,他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察。
纪扬的腮帮始终有些嫌疑地鼓着,而蓝田则云淡风轻,悠然啜饮红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两人间若隐若现的紧张气氛则是无法忽略的。
“当当当当——”娜娜首先出场,一袭金色细吊带贴身礼服,金色细带高跟鞋,金色手袋,三位男士同时闭眼,好晃眼!
“好不好看?”娜娜转了好几个圈。
“嗯。”纪彬的头点着,目光却溜到了后头皱着眉有些别扭地扯着一袭酒红色礼服的小洁。同样也是露肩款式,深的颜色衬得肌肤格外雪白,她转身照镜子,纪彬才发觉又是一袭露背款式。设计师似乎偏好将她的背露出来,因为她的背实在很美。
“怎样?”她在问蓝田。蓝田笑笑,“很好看。”
“不好!”反对的声浪突兀地从纪彬口里奔流出来。不光引得娜娜惊异地看着他,其他人也都是,“这个——呃——”纪彬的心跳加速,特别是接触到小洁的视线时,“太、太暴露了,老人家可能会不喜欢。”
“也有道理。”纪扬赞同,“再给她换一套。”
“我也要换。”娜娜跟进。
“你这套很好看了,娜娜。”纪彬表态。
“不管啦,我喜欢多比较比较。”娜娜尾随小洁进了试衣室。设计师正在为小洁脱衣服。
“你看着我干什么?”小洁被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得浑身发毛。
“你身材挺好嘛!”娜娜哼了声,“但是还是没我好!呵呵呵呵——”挺着比小洁大一号的胸,娜娜得意地仰天笑。
于小洁耸耸肩,有病。
第五部分家族聚会(2)
“我看得出来,你对小彬始终没有死心。”
“那又如何?”这已经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秘密,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没指望的。”娜娜狠狠地瞪着她,“等到家族聚会之后,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娜娜。”
“干吗?”这女人干吗这么认真地看着她。
“你真的爱纪彬吗?”
“神、神经!关你什么事?”娜娜被她看得发毛。
“如果纪彬不要你,你会不会为他剃光头?”
小洁的表情很认真。娜娜不由打了个寒战。
“你有病啊?我干吗要为他剃光头!”
“没什么,随便问问。”小洁耸耸肩。
外头的男人们自然不知道试衣室里的这番谈话。女人们选好了衣服,又转移到珠宝店选首饰。“就这套好了。”小洁兜来兜去,光数那些标价后头的零就让她数得头晕。好不容易看到一套最便宜的,也要六千多。
“太便宜,换一套。”纪扬示意小姐拿出一套二十几万的。
“我平时又不戴,买那么贵做什么!”小洁用力反对。刚才的礼服一万多已经令她肉痛万分,现在再来二十几万,她想买也付不起。
“你要我带你去就必须付出点代价。”纪扬笑得狰狞,分明是存心难为她,“我可不希望我带去的女人被人瞧不起。”
“你们家都是势利眼。”于小洁狠狠地回瞪他。
“我帮你戴。”蓝田淡然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越过小洁的肩膀,那双纤长优美的手拾起项链,温柔地为她戴上,“女人应该拥有一些珠宝,即使你不戴。”他的目光和她的在镜中相遇,“没其他意思,我很少想送东西给女人,别拒绝我。”
从纪彬的角度,只看见蓝田的嘴附在小洁的耳边,窃窃私语,那双修长的手放在小洁的肩膀上,说多亲密就有多亲密。然后他看见蓝田取出信用卡递给小姐。
她居然接受蓝田的礼物!
这个事实令他头昏胸闷,双拳紧握。他清楚地听见了妒忌的声音正在蚕食他的胸腔。
“彬!彬!”娜娜的声音从好遥远的地方模糊地传来,“这条如何?”
“好。”他恍恍惚惚地应着,从钱包里拿出信用卡递过去。娜娜的眉绞了起来。她又不是傻瓜,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恍惚。他眼底里的妒忌,即使是路边的小狗都看得出来。
“我去一下洗手间,你自己再看看。”他瞥见小洁朝洗手间方向而去,找了个借口丢下娜娜跟过去。明知这样对娜娜不公平,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脚和脑袋。
他在洗手间外面拦住小洁,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的怒容有多明显。“你为什么接受他给你的珠宝?”
她睥睨着他,心中一动。他在生气,呵呵,有趣。“我为什么要拒绝?”她故意道。当别人诚心诚意要送你礼物的时候,拒绝未免太矫情,她最不喜欢和人推来桑去。反正她打算等聚会结束后就还给蓝田。
对啊!她为什么要拒绝?他又有什么权利要求她去拒绝蓝田?他哑口无言,胸中更痛,嫉妒的火焰更加旺盛,不假思索的,他的手就伸了出去,一把将她拉到了怀里,吻上那张上扬着得意的红唇。她踩痛了他的脚,捏疼了他的手臂,但是她的唇舌却比他还要激动热情地回应他,真是名副其实的痛并快乐着。
他粗重地喘息着,胸腔起伏着,痴痴地看着她。她的唇被他吻肿了,发被他揉乱了,眼睛晶晶亮,但是她吐出来的话语却令他有被从头浇了桶冷水的感觉:“你还是先出去找个借口带娜娜走,我这个样子给她一看就知道我们两个在这里做了什么坏事。”
他气冲冲走掉。坏事!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在她眼里算是坏事!
干吗?一看就知道他在闹别扭。她为他着想耶!这个男人真是不知好歹。
娜娜小姐也不是好惹的,小洁终于吃到了她的苦头。
她居然给她下泻药!
该死的!
第十七次从洗手间里出来,于小洁喃喃地骂着,靠,好毒!好卑鄙!居然给她来这套!头一抬,就见纪彬像堵墙一样堵在面前,脸色里明显有怀疑的成分在内。
于小洁好强,不屑于让纪彬知道娜娜的下流伎俩。她无非是想让她腹泻到瘫倒在床上,无法参加今晚的聚会。哼,想打倒她?做梦!她爬也要爬过去!
瞅瞅他,他看起来也很糟糕的样子。两个黑眼圈,明显得睡眠不足,连痘痘都长出来了,一脸承受了很大压力的样子,好像为某种事情而痛苦挣扎了很久,一脸下了很大决心的表情,直勾勾地瞪着她。
“有事吗?”隐隐的腹痛再度袭来,她只希望他不要像尊门神一样杵着一言不发,赶快说完赶快让她遁去痛快。
哗!干什么?!他忽然伸手霸住她的肩膀,她想跳,在他的虎视眈眈下又不敢轻举妄动。“小洁,等聚会结束后,你等我,我有话要对你说。”说完,他便消失无踪,留下于小洁嘴巴张得飞进去一窝苍蝇都不自知。
他想对她说什么?不会是——呵呵呵呵——
纪扬路过,看见于小洁蹲在角落里笑得好不诡异,不由眉头一皱,呵斥道:“小洁,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衣服还没换,蓝田都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哦——”幽魂于小洁还是诡异地笑着,立起身,挂着那个好像想要一直挂到亘古的傻笑从他面前飘过去。
纪扬的眉头简直就要打一千个死结了。她吃错什么药啦?如果她这样持续不正常下去的话,待会儿的聚会,他肯定要被那帮亲戚笑死了!
“她怎么了?”连蓝田都注意到了她的不正常。
“我怎么知道。”纪扬从后视镜里观察那个还在傻笑着的女人,眼见老宅的大门就在眼前,如果她还是这样的话可就糟了,“蓝田,要不你打她一拳,看看她是不是能够恢复正常?”
蓝田下不了手,于是两个男人只能带着个恍恍惚惚的女人进会场。
“这位是蓝田,我的朋友,这是他的女朋友。”每碰到一个亲戚,纪扬就赶紧和她撇清关系。
“小洁,你真的来啦?呵呵呵——没想到你还挺坚强的。”已经拜见了一圈的娜娜挽着纪彬的手光彩夺目地过来,四周的人全被她一身的金晃得眼花。于小洁反而被晃醒了。
“你留点口水吧,我不想在众人面前拆穿你使的小手段。”瞟了纪彬一眼,他的眼里有股怪异的激动,脸上红红的,“你给他喝酒了?”小洁忍不住问。
“是啊。”
“哦!你惨了!”这个滴酒就醉的男人,上次是到海里捞海龟,这次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举动,“看紧他一点。”还想唠叨,被纪扬一拖,拖去应付新来的亲戚了。
小洁遥遥地回头,只看见纪彬的身影被湮没在人潮中。
第五部分光头和爱的关系(1)
没想到纪氏人口居然如此发达,人山人海。转来转去,一转眼,纪扬和蓝田不见了。靠!她居然落单了。
一闪,仿佛在人丛里看见纪彬的踪影。小洁拨开人群追上去,一转眼又失去了踪迹。
呜,肚子好痛。不会吧,在这个时候——
捧着肚子,于小洁赶紧去找洗手间。
哇靠!谁摸她的屁股?
小洁猛地旋身,逮住色狼,居然是个比她个头还要矮的老头,笑容满面,还得意洋洋地对她笑:“手感很好嘛!”
“是——吗?”美目眯了起来,迸射危险的光芒,心底飞快地考量要用哪种方式才能有效地痛扁他一顿又不至于失手把他扁死。
拳头刚刚握起,旁边“呼”的一下探过来一只手,便将她眼前的老头拎到了半空中。
“你居然偷摸小洁!”愤怒的咆哮伴随老头的惨叫,小洁定睛一看,纪彬的第二拳刚刚要落下。周围反应过来的人慌忙扑上前去,抱手的抱手,拖脚的拖脚,于小洁本想上前助阵,无奈腹痛难忍,先屎遁去也,没有听见后头众人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纪彬,住手!他是你外公啊!哇!他喝醉了,谁来阻止他啊!哎哟!”乱成一团。
惨了。晚到一步的纪扬看见鼻青脸肿的外公一脸算计的阴险表情,就知道纪彬要惨了。他这个外公,什么都好,就是会记仇。上次那个被他算计的人,好像是不小心踩了他的脚丫子一下,就被他拍了裸照登报,闹得那人出国避了半年风头才敢回来。
反观纪彬,居然还在忙着闹酒疯。“小弟,你自求多福了,大哥我不是不想救你,实在无能为力。”
“来,小彬,我们爷俩好久没见面了,过来陪外公喝酒。”老头呵呵笑着过来牵纪彬的手,众人集体全都后退十米,目送纪彬傻乎乎地在老头的牵引下走入陷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纪彬,你自己保重哦!
于小洁几分钟屎遁回来,不知道外头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一进大堂,一眼看见纪彬站在台上,旁边的那个鼻青脸肿的老头,赫然正是偷吃她豆腐的老流氓。
再定睛一看,纪彬的怀里笑得如油菜花朵朵开的女人赫然正是娜娜。啊——她头仰得那么高做什么?啊——纪彬的脑袋离娜娜的嘴巴那么近做什么?
“啊——”小洁的尖叫声湮没在众人如雷的喝彩和鼓掌声中。眼睁睁地,众目睽睽下,纪彬和娜娜吻成了一团。
痛!肚子又开始痛了,痛得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如果响得听不见什么声音倒反而好了,偏偏还能听见一个轰隆隆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好!好!各位,明年的今天,我们等着抱小彬的儿子或女儿!哦,哈哈哈哈哈哈——”
老头仰天长笑,目送着那个逃离的背影,眼底无限得意和狡诈。
“小姐,你确定你真的要——”
“剃!”女人恶狠狠地从牙缝里迸出命令。
是是是,遵命。
可是,理发师的手开始颤抖。手摸着柔顺的青丝,无限惋惜地默默哀悼了片刻,深吸口长气,刀刚举起,一声呜咽吓得他慌忙又缩了回去。
从一个小时前,他刚刚要关门,这个女人就如午夜凶铃一样闯进来,满脸泪痕,命令他帮她剃光头。那么长那么美的长发,他真的替她惋惜。但是看她一脸不遵从就跟他拼命的表情,他哪敢吭个声?
但是,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哭得他手也软脚也软心也软,连刀子都不敢碰她半根汗毛。这样子,怎么帮她剃头啊?
不是他有偏见,女人剃个大光头,再美都损了七分,所以他郑重再郑重地请示她,希望她三思再三思,可是这个女人泪照流,决定照旧。
唉,不用问了,肯定是失恋了。女人会对自己的美貌下这么强烈的狠心去糟蹋,除了失恋,还能是什么?
这么美丽的小姐,即使哭起来也让人心痛的美丽,那个男人定是瞎了狗眼。
“好!我帮你剃,但是,拜托你,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哭了,你再这么哭下去,你的头到天亮都剃不完。”
不说还好,一说她反而悲声更大,差点掀翻了屋顶,一转身,像无尾熊抱尤加利树一样紧紧地攀住了他。理发师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他为什么不选我——我又没有骗他,我是真的喜欢他——呜呜呜呜——”这一通哭,哭得惊天地泣鬼神,眼泪鼻涕足够流成一条运河。
两个小时后,理发师目送着那个顶着个光头很坚强地离去的女人。“小洁,保重啊!”
背影没有回头,只抬手挥了挥,远去。
多么令人伤感的夜晚。理发师看着满地美丽的青丝,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洁又回家了。
深更半夜的,于妈妈一开门,乍见一个光头,吓得差点尖叫。而那个光头面无表情,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就从她身边飘了过去。
虽然于妈妈放下豪言,女儿没有抢到女婿就别想回家,但是一旦女儿受伤了,老妈这里永远是最好的避风港。
而纪彬那头,被阴险外公陷害了的纪彬在酒醉两日后醒来,才发觉管家已经不知去向,更糟糕的是,他的手指上已经套上了个戒指,跟娜娜手上的那个正好是一对。酒醉当日所发生的一切,也被别有用心的某人拍成了录像带,刻成光盘,在众亲友间广泛发放,自然,他也收到了一盘。
等他从头到尾地看完,他真的想去自杀了,特别是看见小洁仓惶离去的一幕,生平连只蚂蚁都没有杀过的他跳下床,以两百公里的时速飙车到那个阴险记仇的老头那里,将他从床上拖下来。
“如果我没能挽回她的话,从那时起,我就登报和你断绝亲缘关系!”他在老头的鼻尖字字清晰地威胁。而作为回报,从来都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老头,眼中出现了恐惧。
他的外孙孙子辈里,从小到大就数小彬脾气最好,任人方圆,从不发火。到头来,他才发觉他大错特错了。
所以古人有句经典名言千万不要忘记:不叫的狗最凶。
“小洁,好了,可以了——”于妈妈心惊胆战地看着女儿第N次爬上卡车卸下第N包书,然后第N次地运进书店。虽然说她是不反对女儿找点方式宣泄因为失恋带来的烦躁,但是,这样奋力、努力、卖力、拼老命地搬书,好像并没什么效果,更何况她还是一边哭一边搬,搬了一个小时了,也哭了一个小时了,把一旁卸货大小伙子吓得不敢上前帮忙,因为只要靠近她半米内,保证会像刚才那样,屁股上吃上一脚。
“于妈妈,她到底怎么了?”
“你自己不会猜啊?”于妈妈没好声气,“全是你们男人惹的祸!”气起来,于妈妈也在小伙子的屁股上来一脚。
也难怪一向以温宛形象为己任的于妈妈会有如此失常的举动,实在是从大前天女儿回家开始到现在,眼泪就没有停过。她睡觉哭,洗脸哭,吃饭哭,走路哭,大便哭,洗澡哭,坐在店里哭,出来搬书哭,哭个不停,哭得眼睛都肿得看不到眼珠了,还在哭。
“她还要哭到什么时候?”连于爸爸都忍不住出声了,“想个办法吧,否则再这么下去,女儿的眼睛非瞎了不可。”
于妈妈眼珠转了转。“有了。不过,老公——”她又偎到了于爸爸的怀里,柔情似水,只是今天的柔情似水有些寒涔涔,令于爸爸汗毛竖竖。
“不要啊,老婆,我求求你不要啊——”于爸爸拖着于妈妈的大腿一步一拖一步一哭地被于妈妈拖出家门,于妈妈的手里抱着一捆书,一幅忍痛割肉坚决不屈的表情。
“老公,”不行,于妈妈也想哭了,结婚那么多年都没有对老公做过这么狠心的事情,今天为了女儿,老公你就委屈一下吧!“我也是为了女儿好,对不起了——”
“不要!不要!不要!”于爸爸肝肠寸断,眼睁睁看着他的宝贝书一本不留堆满了一卡车,于妈妈手一挥,挥下一行泪,卡车小伙子开着卡车载着于妈妈走了。
于爸爸痛哭了片刻,终于把泪一擦,跳起来追上去。“不行,我也要去!”
“于爸爸,你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和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
啊?于爸爸奔跑的姿势僵硬在半空,缓缓回头,感觉脖子好像石头,脑子好像浆糊,无法消化乍闻那个声音时的惊疑,又或者是惊喜。
“是我啊,于爸爸,你不认识我了?”纪彬被他扭曲的表情吓了跳,不由悄悄地松开手。好、好恐怖哦!
“你!”于爸爸猛地跳起来,差点跳到他的身上去,“跟我来!”一把钳住他,好像抓到了拉登一样的兴奋,于爸爸的眼珠都鼓出来了,拉着他便冲到了马路当中,“计程车!计程车!”
咻!计程车被他吓得落荒而逃,卷起落叶阵阵,盘旋在于爸爸身旁。
“于爸爸,我、我有车。”小心翼翼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手,纪彬小心翼翼指指路边停着的车。
“上车!”于爸爸简直是跳进车里的,车钥匙还插在上头,纪彬还没坐稳,小别克已经窜了出去。“我们去哪里?”纪彬努力稳住不让自己飞到后座去吻后玻璃窗。
“中心小学。”
“哦。”过了片刻,纪彬再问,“去那里干什么?”
“抢书。”于爸爸专心飙车,车速已达一百二十公里。
纪彬摸索着安全带系上。有些疑惑。抢书?中心小学卖特价书吗?所以于爸爸要去抢购?但是,买个书不必这么拼命吧!
第五部分光头和爱的关系(2)
“什么书?”
“你的。”于爸爸的车速越来越快,“快点,快点,再慢就来不及了。”他嘴里喃喃念叨。
纪彬从后视镜里看到呜啊呜啊两辆警车。不会是追他们的吧!
“于爸爸。”他示意他看后头,“他们好像在示意你靠边,你是不是——”
“不行!”于爸爸突然大吼,吓得纪彬赶紧闭嘴,“现在不行,要是我晚去了,那些书就让小洁烧光了!”
小洁?到目前为止,他终于听到了那个想听到的名字了。
“小洁为什么要烧书?”
“还不都是你害的,”于爸爸不满地瞟了他一眼,“你害得她伤心。你不知道吧,她哭了三天三夜了,我老婆就想出个主意,让她烧你的书,算是解恨。”
哭了三天三夜?他的脑袋开始轰隆隆,就像那天醒来得知她已经离开时那样,于爸爸接下去讲了些什么话,他全都听不见了。
车子到了,他的脑袋还在轰隆隆,傻傻地便被于爸爸拖下了车。
“等一下,手下留书!手下留书!”于爸爸一路高呼一路冲进了中心小学的操场。
已经过了下课时间,操场上十分寂静,只有鸟雀、落叶和斜阳,还有一堆已经堆成了小山的书,和一旁手举汽油堪堪正要倒下去的女人。斜阳照在她的光头上,照在她看见于爸爸身后男子时惊愕的表情。
“停!停!停!”于爸爸一鼓作气冲过去,把手里的男人朝前一推,“人我帮你带来了,书可以不必烧了吧?”
咚!小洁手里的汽油桶失手落地,于爸爸惨叫不及,飞身扑了上去,还是晚了一步,汽油哗啦啦倾倒在书堆上。
“啊——”于爸爸捧着头惨叫,惊起归飞的宿鸟一片。“我的书啊——呜。”
于妈妈捂住他号哭的嘴巴将他拖走。“别哭了,等你女儿搞定这小子,要多少有多少。乖,来,老公。”
“真的吗?”于爸爸将信将疑。
“你还信不过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倒也是。”
两人的声音渐去渐远。操场上,书堆旁,另外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动不出声。
她、她、她、她真的把头发剃掉了。
纪彬一阵心痛,趋前一步,她却立刻朝后退了一步。
“很好笑是不是,我现在的样子?”从乍见到他的震惊里恢复过来,她立刻有想逃跑到冲动。
当初剃去光头,她一点后悔都没有,现在眼看他目不转睛地瞪着她,她开始后悔了,后悔被他看见她现在的狼狈样。顶着个大光头,还有两个水泡眼,她自己都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丑。
他再趋前一步,她又立刻朝后退一步。
“你帮我告诉纪扬,那个赌约我认输,头发我也剃了,我于小洁说话算话。”
“你对我的感情是不是也一起剃掉了?”他沉声向前,果然她立刻又退后。薄怒出现在他眼底。“你这样问我是不是不打算再对娜娜负责了?”
“是。”
她呆住,眼看他逼近到了跟前,一把捉住她,好像怕她再跑掉一样,她的鼻子酸酸的,刚止住没多久的泪又想冒出来了。
“拜托,别再哭了,你再这么哭下去眼睛瞎掉怎么办?”
“你、你怎么不早点对娜娜不负责,拖到现在,害我……”想起那头长发,她留了五年的长发,她真的又哭出来了。
“我喜欢你。”
呃?她一个呜咽堵在喉咙里,来不及发音,傻愣愣地瞅着他。他弯下腰,眼对着她的眼,一对核桃。“傻瓜,你怎么不等我,我说过等聚会完了后有话告诉你的。现在你要不要听我说?”
“要。”
“我喜欢你。”
“就这句?”
“就这句。”
“你不是喜欢娜娜吗?喜欢她好久了,从读书的时候就喜欢了?上次我让你作选择,你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她,反正我就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真的喜欢你,现在我头发也剃掉了,你还信不信——呜——”
她唠叨的嘴巴被一只大掌捂住。
“我信。我早就信了。”他的眼底是愧疚,是心疼,是求饶,“原谅我。”
“不原谅!”她叉腰,“我的头发都剃掉了,等我的头发长到原来的长度再说!或许我会考虑原谅你。”她实在是气不过,他害她失去长发,害她哭了那么多天,害她伤了那么多心,全是因为他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藏着不肯讲,如果在聚会之前就把话讲清楚,她至于落到现在这个田地吗?
“你、你的头发长到原来的长度需要多少时间?”他慌了手脚。
“至少五年。”换她得意洋洋了,“你慢慢等吧,但是,我很难保证这五年里我不会喜欢上其他人哦!告诉你,下次再喜欢上什么女孩子,一定要第一时间向她表白,女孩子最受不了你这种优柔寡断的男人了。”
“五年太久了,可不可以换种方式原谅我?”他跟在她后头。
“好啊,你说说看,我可以考虑。”她慷慨一次。其实是她自己心里很想原谅他,只是,台阶嘛,要垒得好一点。
咦,他好像看起来很尴尬嘛!还有那么点犹豫。
“你——不会是要以身相许来赎罪吧?”
“这个、这个——如何?”他取下头上的帽子。
“靠!”于小洁跳得好高好远,像只袋鼠。
“嘿嘿。”他笑笑,有些羞涩,像个毛头小子,呃,错,不能算毛头了,因为,他的头上已经没有半根毛了。
他也是个大光头了。
“这个——”他取出一个红色锦盒。
“这什么?”如果他是要向她求婚的话,这个盒子未免长了点,大了点。
“打开看看。”
里头是缕长长的青丝。
“我找到给你理发的那个理发师,他给我的。他劝我如果要表达诚意,最好我也把头发剃掉。”“所以你就剃了。”她冷哼。
“是。”
“好丑。”她大力打击。
“不要紧。只要你气消就好。”
“还不够。”
“还不够啊?”他的脸有些苦,“那,再加上这个呢?”递过来一样东西。于小洁一看,终于笑了。那是张照片,照片上的纪扬也是个大光头。
“他输了赌约,我替你讨回来。”
“靠!”她捧着照片笑得泪花滚滚,“你这样对他,他肯定气炸了。”
“我不在乎。”他深情款款,“原谅我了?”
“还、不、够!”
“要不,再加上这个。”平摊的大掌内,躺着个小锦盒,开着盖,里头一个圈,镶着颗闪亮耀眼的钻石。
她没声了,直眼了,纪彬乘机捉了她的手过来。
套住了。这个女人终于是他的了。
怀抱着她,她眼也笑,眉也笑,嘴也笑,他也忍不住眼也笑,眉也笑,嘴也笑了。“那些书怎么办?”
“不管啦。”小洁看着那戒指看得痴了。
“可是——”
“你要我们两个刚刚互明心意后,就去像牛一样搬一卡车书吗?”
那倒也是。对不起了,于爸爸。
相拥的两人渐去渐远。
落叶盘旋,一堆书在操场上寂寞地躺着。
据说当晚下了场雷阵雨,于爸爸的那些宝贝书,自然是不用再提了。
就是这些书,为纪彬顺利迎娶小洁埋下了障碍。
于爸爸失去了心爱的宝贝书,有些歇斯底里,追着纪彬讨,纪彬偏偏没有。开玩笑,虽然他是作者,但是也没有规定作者应该拥有所有版本吧?但是书交不出来的话,于爸爸就坚持不让女儿出阁,连于妈妈都拿他没办法。
无奈之下纪彬只能在报纸电视网络上广登广告,乞求他那些忠心的读者能够伸出援助之手,捐献手头的收藏,以成全他迎娶心爱女子的愿望。广告登出来后仅一个小时,纪彬的伟大魅力便从世界各地飞了过来,于爸爸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从绝版到绝版,从大众版到大众版的所有纪彬的作品,甚至连盗版的都有了全集。那些书还在源源不绝地涌来,以至于纪彬不得不租了一个仓库,雇佣了五个人帮忙将其余的书寄还给读者,再附上作者感谢信一封,忙得他憔悴不堪,差点错过婚礼。
感谢上帝,一切都还算顺利圆满,不是吗?
只是,婚礼上的一幕插曲不得不提一下。在婚礼进行到高潮的时候,新郎为新娘戴上了戒指后,开始亲吻新娘。当时的情景众说纷纭,有的说是新人们吻得太投入了,也有的说那时突然起了一阵狂风,反正不管当时是什么因素导致,在几百号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新娘的假发突然掉落,露出一个大光头来。新娘尖叫着逃离了婚礼现场,新郎追了上去,双双消失,害得众人连新房都没得闹。又据当时目击者称,新娘和新郎出了婚礼会场之后,相视一笑,双双上了车,径直往机场方向而去。所以又有人得出个结论:新娘假发掉落的这一幕是两人策划逃跑的一步棋。
反正,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这两个人终于在一起了。呵呵。祝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五部分后记
“不要——不要——不要——小绿,我不要你离开我!”
纪家的门口停了辆巨大的卡车,而卡车的旁边,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正抬着条体形庞大的鳄鱼往车上走,震天的哭喊声正是从鳄鱼的尾巴处传过来的。如果你绕过来点看,就可以看见大鳄鱼的尾巴上赫然吊着个女人,双手双脚缠在上头,像条八爪鱼,而且是涕泪纵横的八爪鱼。
“纪太太,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们很为难耶!”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和小绿在一起,你们把我一起带走好了!”
两个男子脸上都露出头痛的神情,求饶地瞟着蹲在旁边的丈夫。
“小洁,我们都已经在文件上签了字,不是吗?当时你也同意的。况且小绿它们本来就不属于我们,我们只是暂时保管它们,它们最终还是要回到动物园里去的,不是吗?”
“呜呜呜,呜呜呜。”小洁哭得肝肠寸断,还要耍赖,眼角余光瞥到狗熊也被装进了铁笼子里,“不要,不要,不要,壮壮——”又扑了过去。
抬鳄鱼的小伙子慌忙趁机将鳄鱼拉进车厢里。
“壮壮,壮壮。”一人一熊相拥而泣,看得旁边动物园的人脸色苍白。
“太太,你不要这样,很危险。”
“危险个屁!壮壮胆子小,你们这样要吓到它的。不行,我后悔了,我不要还给你们了!”她开始耍赖,抱住狗熊的大腿不放,“要关你们把我一起关到笼子里去好了。”
可怜的纪彬赶紧再过来协调。好不容易劝服她松开狗熊的大腿,蟒蛇长长又被拖了出来。小洁又扑了过去。动物园工作人员见势不妙,慌忙加紧行动,小洁抱住了长长的尾巴死活不肯松手,动物园工作人员也不肯松手,差点活活把长长扯成两断。
终于,三只危险类动物还是装上了动物园的卡车,卡车绝尘而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小洁哭倒在纪彬的怀里。
“不哭,不哭,小洁最乖了。反正动物园的人说了,你要去看他们的话随时都可以去。”
“半夜里也可以吗?”
“可以可以。”只要哄得她不要再哭了,要他说谎说到天打雷劈都没关系,“我的新书刚刚完成,你要不要看?”转移她的注意力。
“真的?”小洁的眼睛亮了,“这么快?我要看。”
两年来,凭着做纪彬全世界第一个读者的动力,小洁从极度厌恶小说演变到了催着老公写小说的恶魔,而宠老婆宠得无法无天的纪彬当然义不容辞,任老婆大人蹂躏,心甘情愿做笔耕的奴隶。
“送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皱着眉头瞅瞅眼泡肿肿的母亲,“谢天谢地,终于把那三只恶心的东西送走了,老爸,我可不可以开香槟庆祝?”
“什么恶心的东西?”小洁喊着。
“就是恶心的东西,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把它们当宝贝!”就是有这些东西在,害他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敢来家里做客,他早就看它们不顺眼了。
“你说谁傻瓜?”
“就是你!”男孩跳了起来,开始逃跑,后头一个女人张着五指追来上来,“你给我站住!今天我不教训你,我就不是你老妈!”
一大一小绕着客厅开始追逐,追着追着追向了院子,将沿途的猫猫狗狗兔兔龟龟全追得兴奋了起来,一起加入了追逐的行列,顿时,猫飞狗跳乌龟爬,烟尘滚滚,院子里一片嘈杂的混乱。
依照惯例,这场混战起码要持续一个小时以上。
叹口气,纪彬在台阶上坐下来,支着头开始等待战乱平息。看着看着,他笑了,笑得好不愉快。“你看我老弟是不是很白痴?”隔壁的窗子里有个脑袋伸得老长,看得津津有味。
一双修长纤美的手递过来一杯热腾腾的花茶,纪扬接过来,回身对上那双美丽的眼眸,两人相视一笑,柔情蜜意尽在不言中。
关于我们|手机版|EDA365电子论坛网 ( 粤ICP备18020198号-1 )
GMT+8, 2025-5-26 07:23 , Processed in 0.312500 second(s), 21 queries , Gzip On.
地址:深圳市南山区科技生态园2栋A座805 电话:19926409050